書語跟了四小姐這麼久,顯是個做事周到的。她到一旁取了杯子,倒了杯冷茶遞給李小茶。李小茶正想著事,看到茶杯接過來一口灌了進去。許是那冷茶撫平了她心中的混亂。她想起她娘親說過的話,她說這世間的事就是注定的,不是天定的定,還是由性子注定的。旁人的指點能改變的是表象,真正內里卻不是旁人能改變的。
書語的性子……,李小茶想到這里不由注意了一下,卻發現書語正暗暗地打量著她,李小茶心中一暗,那些猶豫全盤收回肚里。她也是想得簡單了些,這個書語卻是比畫語還不好琢磨的人。李小茶只發現她換過茶葉,別的事基本被她做得滴水不漏的。甚至對李小茶的態度也是不溫不火的,與她為難時基本都是畫語在強出頭。這樣的人又怎麼會不知道崔三高子的底細。既然知道,卻要問她,為分明不是什麼好事。
李小茶又喝了口茶,淡淡問道,「書語姐姐問他做什麼?」
書語忙收回打量的目光,低眉揪著衣上的線頭,極是雲淡風輕地回道,「隨便問問。」
「哦。」李小茶應著,也不說什麼。
兩人默默喝了茶,默默找了借口散了。李小茶夜里依舊是睡在榻上,她仰頭問薛四小姐,「最近院里有喜事嗎?」。
薛四小姐正在床上把自己扭成麻花一樣,據說那是叫什麼瑜伽的功夫。李小茶看著都覺得難受,可薛四小姐到是越扭越精神。她以古怪的吐納方式呼吸著說道,「什麼喜事?我爹要做生辰?不是不辦了嗎?」。
「沒別的了?」
「沒有吧。」薛四小姐很專心地扭著自己,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李小茶提醒道,「有吧,書語最近繡了許多東西?」
薛四小姐壓著腳,回得仍是很不正經,「許多?她要開淘寶嗎?」。
李小茶眉頭跳了跳,對待她這個穿越來的主子,很多話還是直說的好,「一般要成親了才做那麼多繡品當嫁妝吧。」
「嗯,所以是她要結婚了?可是怎麼不跟我說啊。」
李小茶覺得完全可以不用再問了,她這位主子壓根是什麼都不知道。卻不想沒過幾日,這事就鬧大了。
那天算是個好天氣,一早的門前喜鵲叫個不停。薛四小姐很沒正經地叼著一個自制的小刷子蹲在門前的水溝邊刷牙齒。李小茶在一邊拿著條洗臉帕子,正準備遞上去。卻听花廳那邊傳來一陣喜悅的笑聲,一個盤著發髻簪著朵梅花,體型肥胖富態的婦人搖著步子走了進來。
那婦人一臉喜慶,肉肉的眼楮笑成了一條縫。她笑臉盈盈地向薛四小姐行了禮,一雙含著喜色的眼楮四下望著。
「四姑娘起得真早啊。」
薛四小姐干干笑著,吐出嘴里的牙刷。那日頭都爬上牆頂了,還得說早的。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不是。薛四小姐接過李小茶手里的帕子輕輕點著臉上的水。她透著帕子囫圇問道,「崔嫂子怎麼有空過來了?」
李小茶一听到這婦人叫崔嫂子,立時就想到崔三高子,該不是崔家人來說親的吧。見這崔嫂子雖和慶嫂子一樣是身褐色的衣裙、可身上的首飾卻是精細了許多。李小茶很快想到,這位興許就是帳房里那個崔管事的老婆。
那崔嫂子用帕子虛虛捂著嘴,笑著問道,「四姑娘,老婢想問你要個人?不知……」崔嫂子說到一半卡在那里,笑得神神秘秘地望著薛四小姐。
李小茶知道她這是想問四小姐要書語,可薛四小姐卻會錯了意,防備回道,「我這本來人就少,你還要人去,難道要我自己掃院子啊。」
崔嫂子一張笑得合不攏的嘴僵了一下,很快又笑起來,揮著帕子說道,「四姑娘,呃,我還是先問二女乃女乃吧。」
薛四小姐卻以為這個老女人是要越級上報,很氣憤地就要捋袖子。卻被李小茶暗暗扯了下衣角,這才收斂下來。自古以來,能管帳的都是有關系的,她自稱一聲「老婢」卻只有那聲「老」字听得到音,分明是要顯示自己身份的。薛四小姐雖是個主子,卻不一定比這個老資格的下人混得活絡。
李小茶等到崔嫂子走後,這才與薛四小姐問道,「小姐,她是來問書語的。我那天不是和你說了嗎?」。
薛四小姐這才回過勁來,說道,「哦,那是她兒子要和書語結婚?」
「可能是她佷子。」李小茶回得有些心不在焉,她繃著小臉低頭想到,這怎麼都已經來要人了。這事情莫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就只有薛四小姐還蒙在鼓里。這事照例也應該是薛二女乃女乃那邊來問四小姐,犯不上她崔嫂子親自來吧,該不會是里面有什麼變故吧。
想著想著,一上午去了小半。平日里若是不用上學堂,薛四小姐就會坐在院里講笑話。她說她的目標就是逗李小茶這種面癱笑。可是她幾乎沒有成功過。是以薛四小姐搜腸刮肚的,今天講的是個很邪惡的小白兔的故事。她剛講到關鍵時候,卻看薛二女乃女乃領著一群人走了過來,期間夾著那位崔嫂子。她們緩緩走來,一路上沾喜氣似的笑得搖曳,慶嫂子極是熱情地挽著崔嫂子,不時說著「恭喜」。
一行人過來,一通忙碌的行禮客套,半天才能各自站直了說正事。薛二女乃女乃喚過女兒,問道,「你這丫頭,崔嫂子向你問人,你還能不樂意啊。她要去一個,還不補你三個。」
崔嫂子呵呵笑著,極力作出謙虛的模樣說道,「瞧二女乃女乃說的,我哪有那本事。到是最近會添些丫頭,到時讓他叔給四姑娘留幾個機靈些的。」她說話時撇了李小茶一眼,嫌棄地輕哼了一聲,李小茶形容樣貌確實說不上是個機靈的。
薛四小姐知她是想要書語,也不知怎麼回話,只是嘿嘿一笑帶過了。眾人當她是許了,慶嫂子很識眼色地讓人叫來書語。可書語一過來,還不等眾人開口先撲通一聲,雙膝磕地跪了下來,她爬在地上哭喊道,「求二女乃女乃,讓我一輩子跟著小姐吧。」
薛二女乃女乃連著崔嫂子一行人皆是臉色一暗,這本是說好的事,又與書語漏了些口風,她起先不反對,這會兒怎麼突然唱起這一出。
薛二女乃女乃算得是個脾氣好的,她賴著性子勸道,「這說的什麼話,你好好一個姑娘家的,我們哪能強留你一輩子。這麼大的薛家也沒這個先例不是。」
崔嫂子卻是板著張圓胖的臉直說道,「好好的鬧這出,莫不是要坐地起價吧。小姑娘家的,自己想謀什麼是小,這可當著主子們的面呢。」
書語打了個激靈,突然撲到地上猛地磕起頭來,「二女乃女乃饒命,二女乃女乃饒命,奴婢沒有別的心思。只是昨夜听阿茶說起那人是個瘋的……」書語說到這里突然一頓,她趴在地上猛地磕頭,磕得踫踫直響,沒一會兒既然濺出血來。她只提了一句便不再說下去,只反復喊著,「二女乃女乃饒命,二女乃女乃饒命……」
薛二女乃女乃轉頭冷冷盯著李小茶,那凌厲的眼神已不只是責怪的程度。連崔嫂子也順著薛二女乃女乃的目光冷冷盯著李小茶。
李小茶本著一顆旁觀的心,卻不想突然就被扯進暴風中心,一時間她只來得及說一句,「我沒說過。」可是這種時候,又有誰會來信她。慶嫂子冷哼了一聲直接越過李小茶,對薛二女乃女乃說道,「崔家三高子是我們看著他長大的,幾時有瘋病了。听這些丫頭造謠的,年紀不大,心眼到是不好。」
李小茶幾時遇過這種事,她一口氣堵在胸口確是說不出話來,而且這種時候她說什麼都沒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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