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李小茶不知情為何物,卻是知道放下的。範先生受盡八苦,卻永遠這是那個求不得,放不下的。李小茶不想知道範先生與薛四爺一家的辛秘,是以直接問道,「先生知道甘大娘的事嘛?」
範先生正用大拇指指肚模索著玉佩上的紋路,听到李小茶的話,他手里的動作一滯,詫異問問道,「你也知道這事。」許是他也知道自己的表情過于的夸張了些,掩飾似地添了一句,「我還以為小阿茶是個不喜歡閑事的人。」
「不是閑事。」李小茶仰著小臉,一本正經地回道,「他們說偷了玉佩的那人,正是我干娘。」
「干娘?」範先生放下茶,輕輕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微笑說道,「小阿茶到是個重情重義的人。」
李小茶低下頭沒有答話,她順口就說出這樣的話。卻不知道該如何接,範先生說的沒錯,她一向是個不喜歡管閑事的人。這事她本身也不該管,可是不知為何憑著一股子氣勢就找了範先生。如今說了這樣的話,又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
她只是知曉,眼前有兩塊同樣的玉佩,一塊在薛四女乃女乃手里,她看不見也模不著,那位據說美麗端莊的薛四女乃女乃,她連見都沒見過。她只是憑著本能找到了另一塊玉佩的主人範先生。她管不得兩塊玉佩有怎麼樣的聯系,她只知道憑著本能過來。可如今這個看不到也模不到的本能卻是停在這里,讓她無所適從,她該做什麼?問什麼?這個本能突然不告訴她了。
範先生一貫是個溫和的人,看著李小茶不說話了,他輕聲勸道,「小阿茶,你還是個孩子,有些事還是莫管的好。」
李小茶的本能總算在這句話里活了過來,她回道,「我相信甘大娘,她不會偷東西的。」
範先生耐著性子,好言勸道,「那你又能如何呢?據我所知,那塊玉佩在你那位甘大娘枕下找到的,那麼多人看見,已是有證有據。你又如何讓所有人相信你口里的這個相信?」
李小茶一時愣住了,她確是沒有辦法讓別人相信甘大娘,可是她卻忍不住要說,「人正不怕影子邪,明明沒做過的事,難道……難道就說不清了嗎?」。
範先生苦澀地笑了笑回道,「我記得你說過,你常听娘親說些佛理,可知佛曰︰緣來天注定,緣去人自奪。種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笑言面對,不去埋怨。悠然,隨心,隨性,隨緣。孩子,太多事不如黑白分得清楚,你也別想太多了,一切且听天命,隨緣吧。」
李小茶想了許久,仰頭問道,「先生,您可是一切且听天命,隨緣的?」
範先生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李小茶揚著一雙清澈的眼楮直直看著眼前愁眉不展的範先生,平靜問道,「那先生如是做了,心中可是舒坦的?」
範先生心里不由一驚,他難以置信地瞪著兩眼愣愣看著李小茶。他想不到這小小年紀的孩子,卻能看透這些,她那雙清澈見底的眼楮是把世間看得太透,還是他範同慕想得太多,所有反到是看不透了世事常理了呢。
李小茶一個簡單的問題把他這個當了多年先生,自謂學富五車的才子給問住了。他懂了那些佛理,也用那些佛理安慰了自己,可是他心中舒坦嗎?他想騙自己他的心境是平靜的。可李小茶的一句話就好像小石頭一樣在他平靜的心里蕩起陣陣波瀾。他自欺欺人的平靜著,卻從來沒有舒坦過。一塊玉佩藏了這麼多年,誰都以為是平靜的,可是貼著心尖問一句,他,或者他們,誰舒坦了?
李小茶望著範先生臉色發白,很是擔憂地問道,「先生,您沒事吧。可是不舒服。」
範先生揉著發白臉,擠出點微笑說道,「嗯,許是坐久了受了點涼風,我去里面歇歇。」範先生說著,扶著柱子站了起來,他似是有些腳軟,起步就是一個趔趄險些摔倒,李小茶忙上前扶著他。範先生卻是擺了擺手,笑著說道,「不用了,腳麻,已經好了。你陪你家小姐去吧。」
「嗯。」李小茶點了點頭,乖巧地去了。範先生看著她瘦小的背影,低頭苦笑。事到捫心自診,他居然連個孩子也不敢面對。
李小茶才拐出回廊,一個白色身影飛到她眼前。這般神出鬼沒的高調亮相自然是那位得盡萬千寵愛的薛小五爺。薛創武站定在李小茶身前,抖了抖袖子,頗是自得地問道,「你找範先生幫忙,還不如來找我。」
李小茶愣了一愣,心里慢慢升起點喜色,她怎麼忘記了還有這位爺。李小茶是知道薛五爺性子的,若是直接求他幫忙,他必然做足了勢子,讓她千恩萬請的方肯罷休。是以,她輕哼了一聲,回道,「你能幫上什麼忙。」
薛小五爺果然上了當,很是不服氣地抑頭掘起小嘴說道,「這玉佩的事生在我四哥院里,要給甘大娘翻供也須得我四嫂點頭同意。不然就算是翻了天去,這偷玉佩的事也得做實了。」
李小茶心知他說的是實情,卻也不回應反而說道,「確實是四爺院里的事,想來五爺也是沒辦法的。」李小茶嘆了口氣,就要走。
「我怎麼沒辦法了。」薛小五爺極是不服氣地揚聲說著,連擺出的神氣站姿也忘記了。他急急攔著李小茶說道,「你听我說完,四哥院里幾個主子都是不管事的,可是不管事不表示管不了事。只要四嫂吱一聲,要好好查下這件事。我娘那邊肯定是得同意的。到時再細查一次,指定會有些希望。」
李小茶心中一動,似是看到些希望,她跟著問道,「怎麼說?這事都定案了,又怎麼會重查?」
「唉。」薛小五爺見到說動了李小茶,不由又得意了起來。連站姿也回復了一貫的神氣,他背著手,作出一副老成的模樣說道,「這些大院子里頭的事你還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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