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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慕白輕描淡寫地回答︰「這事兒不是都過去了嗎?不過是踫巧遇上了。那日我在湖岸上船的時候,被劫質的那家人正好在那兒哭訴,我就記在心里了。偏是那個小女孩我見過的,後來我帶著追風蹓,在醫館瞧見那小女孩,被兩三個壞人領著在看病,我覺得不能見死不救吧?所以就出手幫了一把,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韓氏仔細瞧著凌慕白的神情,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她不願自己的兒子和楊柳洲上的莊戶人家有什麼來往,便柔聲說︰「這次的事便罷了。日後不可多管閑事,你才多大呀,怕只怕惹禍上身,知道不?要是被你爹知道了,看罵不罵你」
凌慕白嗯了一聲,算是應下了。又纏著韓氏說︰「這件事娘別和爹說啊」
「嗯。還有啊,楊柳洲的那些鄉下人,就不要與他們打什麼交道啦無知無識,舉止粗野,別把你給帶壞了」韓氏嘮叼著,不經意似地問︰「你怎麼會認識那小女孩的?」
凌慕白被韓氏一問,便回想起初次遇見秀菱的情景來︰那時她被蜂群追著蟄,怪可憐的眼楮腫得只剩一條縫,一頭撞在自己身上,接著自己就讓她趕緊趴地上,也不知為何會幫她遮擋蜂群的?
現在連他自己都奇怪,這就是緣分嗎?再後來看見她毫不畏懼地站在自己身前,想阻擋堂兄對他的欺凌,就更對她有了說不出的好感。
想著想著,凌慕白的唇邊就逸出了一絲淺笑。看得韓氏莫名其妙︰「笑什麼呢?娘跟你說話,你怎麼不回答呀?」
凌慕白這才回過神來,連忙答道︰「哦,想起了一件有趣的玩意兒。」搔搔頭發說︰「怎麼認識她的呀,我也忘了。誰記那個呀娘,我累了,我去歇會兒」
韓氏只得讓兒子去了。
水稻揚花了,空氣有非常好聞的香氣.剛下了一場雨,顧守仁的眉頭就擰起來了,巴嗒巴嗒地抽著旱煙。秀菱忍不住問他︰「爹又操心什麼呢?」
「你不知道,稻子產量好不好,要看揚花期的授粉.揚花期有十天的樣子吧,期間要有最少兩天的晴天,水稻才能授得上粉.爹就愁老天不長眼,這雨要下個沒完,可就慘了」
秀菱嘆了一口氣,這老天爺的事,還真不好說。
好在雨下沒多大一會子,又晴朗了。顧守仁的臉色也好起來。
秀菱讓李氏準備兩個干淨的布袋。李氏問她做什麼用?秀菱老老實實地說︰「娘,凌慕白總算是救了我,就是他外婆家也出了力。我想著,把我新研制出來的簡易涼粉送些讓他們家嘗嘗。凌慕白家一袋,他外婆家一袋。不管怎麼說,也是咱家的心意。」
李氏也覺得有理,只是怕人家有錢的人,什麼好的沒吃過,再要嫌棄了怎麼辦?所以還是說︰「要不咱還是花錢買點什麼禮物送去吧」
秀菱搖搖頭︰「花錢買得到的,人家才不稀罕呢這東西他們保準愛吃。咱家田里養的鴨子也送他家幾只,鴨蛋也揀上些,味道肯定錯不了。就是那醫館的大夫,咱們也得謝謝人家。」
李氏便依著秀菱說的辦了,挑了個日子進縣城,就把禮物送到凌慕白的外婆府上,雖然正主兒沒見著,總算是盡了自己的心。就是那大夫,再三推托著不肯收,終究卻不過顧守仁的情,還是收下了。
秀菱要去打豬草,李氏不放心,還讓金偉跟秀菱一塊兒。金偉自然不能推辭。
兩個人走了一段路,正遇著一頭黑牛,這頭牛很凶,你跑它就追,好多人被它傷過,主人也賠償過多次;無奈這牛耕田很賣力,主人舍不得將它處死,秀菱見了它總是有點怕。
金偉也看出來了,拍著胸脯安慰秀菱說︰「你不用怕,有我在,我一定會保護你的。」說著牽了秀菱的手,昂首挺胸,看也不看那黑牛一眼,就從它面前走過去了。令秀菱驚奇的是,黑牛並沒有追過來。
眼看著離了黑牛,秀菱不禁佩服地問︰「你怎麼一點也不怕這牛的?」
金偉笑嘻嘻地說︰「我掌握了訣竅呀它走你旁邊過,你只要不看它不理它,做個若無其事的樣子,它就不追你了。它若向你跑來,你只要假裝拿個東西甩過去,它掉頭就跑哩你如果走,它又追,只要你繼續拿東西甩過去,大公牛便不追的」
听得金偉這一番話,秀菱撫了撫胸口︰「哦,原來是這樣。這下我也有法子對付它了」說完了不禁有些汗顏,自己雖然是個小孩的軀殼,本質是成年人,怎麼這樣膽小怕死呢?
兩個人只顧向前走著,忽然耳邊傳來牛的叫聲。扭過頭循聲望去,不知道什麼時候,兩頭牛相對而立,四眸晙晙有神地盯著對方。
金偉呀了一聲︰「那不是咱家的大黃牯嗎?完了完了,這兩頭牛肯定得斗起來。」
秀菱凝神細看,黑牛高大粗壯,油黑發亮的毛象黑緞子似的,短而粗的牛角,一看就是好斗型的;而自家的大黃牯金黃色的皮毛在陽光里閃著金光,體長健壯,兩支俏麗的彎角,站在黑牛跟前毫不遜色
周圍的一切仿佛靜止,連空氣也凝固了,只听得到牛的喘息聲。兩頭牛開始騷動起來,低吼著,用蹄子刨著地,拋起的土和草根,弄得牛背上都是。又低下牛頭,亮出銳利的犄角晃動著,牛尾巴也翹了起來,隨時準備向對手發起攻擊。
俗話說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兩牛相爭,恐怕也是一樣吧?不管是傷著了人家的黑牛,還是自家的大黃牯,結果肯定都不太妙。
秀菱眼睜睜看著金偉︰「怎麼辦呢?怎麼辦呢?」
金偉無可奈何地說︰「我有啥辦法?要不,我去把爹找來」嘴里說著話,腳下卻舍不得走。也難怪他想看熱鬧,「日里想看牛打架,夜里想願火燒天,」就是形容人愛看這種熱鬧的心理。
兩頭牛正慢步接近對方,直至頭抵頭,並發出輕微角踫角的「喀喀」聲。兩對牛角架在一起,不時變換著角度和位置,拉磨一樣打著轉,尋找著對方破綻,佔據有利地形,伺機以待發起攻擊。
接著進攻變成了短兵相接,牛角踫撞聲 里啪啦響起,直冒火星;四只牛角交叉攪在一起,左右翻騰,時進時退,直斗得難解難分。
不大的功夫,牛便斗得渾身是汗,混和著泥土灰塵,完全沒有了之前的模樣;連它們腳下的土地被連蹬代刨已弄得坑窪不平。
秀菱看得目瞪口呆,就是金偉也倒吸了一口冷氣。他拔腿就跑,一邊跑一邊說︰「秀菱,你離遠點兒,我找爹去」
肉搏戰不分勝負,兩頭牛斗起了蠻勁。只見它們不約而同地倒退幾步,擺好架式,然後攢足了力向對方沖去,牛頭和牛角相撞的聲音,令人驚心動魄。
那兩頭牛都不甘示弱,不斷地組織進攻。汗水把它們全身都浸透了,牛腿成了泥腿,牛尾也變成了一根棍子。
金貴不知從哪里鑽了出來,頭上戴著一頂葦帽,身上穿著滿是汗堿的衣裳,此刻也瞪圓了老鼠眼楮,里頭滿是驚恐,他都有點不相信眼前那頭牛,就是他家的大黃牯了。打量了一會兒,嘴里沖大黃牯嚷著︰「我的娘哎,我才一錯眼兒,你怎麼就斗上呢?」
說著又怪起秀菱來︰「你傻了?光會站那兒看著怎麼不想辦法呀?莫不是你在這兒,它們兩個才斗起來的?」
秀菱那個氣呀,白了他一眼道︰「關我啥事?就是看見它們斗上了,我才過來的。我哥不是跑去喊我爹了嗎?你有本事,你把它們分開呀」
金貴氣哼哼地嘟囔了一句,揮舞著手中的鞭子,徑直奔向兩頭牛中間驅趕著,試圖拆散它們的爭斗。
他沖到牛跟前還未站穩腳跟,兩頭牛突然又一次發起了沖鋒,眼前突如其來的情況,把金貴嚇懵了,下意識地倒退了幾步;結果被坑窪不平的地面絆了個仰面朝天。差一點被黑牛踩個正著,嚇得他連滾帶爬,又喊又叫地逃了出來。
秀菱一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里,不管怎麼說,金偉總算是顧家的一份子,出了事當然不好!
此時再看金貴,手中的鞭子丟了,帽子掉到了地上,還險些被牛踩了一蹄子;渾身上下更是沾滿了泥土,活像個土行孫一般,心有余悸地站在那里,驚慌失措地瞪著兩頭牛。
秀菱不由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金貴惡狠狠刺了她一眼︰「笑笑笑,笑死你」
恰好金偉領著顧守仁趕到了,而黑牛扭身變位,大黃牯乘機直刺對方的脖子;黑牛受到突然襲擊,疼痛難忍,立刻抽腿休戰,縱身逃遁。
大黃牯還要去追,顧守仁在旁大吼一聲︰「停」
大黃牯認得顧守仁,于是立住腳步,站在原地搖頭擺尾,象在慶賀勝利似的。
連金偉和金貴也一時得意忘形,跳起來大叫︰「大黃牯贏,大黃牯贏」
金貴扭頭看見顧守仁黑著臉,趕緊叫了聲二叔,又嚅嚅地說︰「二叔,別告訴我爹成不?我爹要打我的其實我沒貪玩兒,就是撒了泡尿,然後大黃牯就跑得不見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