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剩下的幾人自然知曉春姨娘是故意支走劉嬤嬤和小翠的,劉嬤嬤畢竟是夫人派來的,有些話不能讓她听見,而小翠又太過直性子,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有些事情不讓她知道,也是為了她好。
春姨娘此時才稍稍放松了緊繃的身體,輕輕咳嗽了幾聲,便有些虛弱地靠在枕頭上,緊緊皺著眉頭,緩緩開口說道︰「秀秀和妮子方才不在,我在告訴你們一聲,夫人已經問我要了文錦,從明兒開始,文錦就要到夫人身邊去伺候了,而咱們這兒夫人會再派一個一等丫鬟來頂替文錦的位子,你們要與文錦告別的,就快些吧,不然以後許是也很難再在一起說話了。」
秀秀與妮子听春姨娘這般說,顯然都吃了一驚,秀秀滿臉不舍地看著那文錦,而妮子的表情卻有些復雜,雖也是十分不舍的模樣,但隱隱還夾雜了些羨妒。
「姨女乃女乃,您說的是真的嗎,夫人真的要將文錦姐調到她身邊,可是這無緣無故的,也太奇怪了,會不會……」秀秀凝神想了想,「是那孫嬤嬤與夫人告狀了,夫人才要調文錦姐離開的,那樣文錦姐到了夫人身邊哪里會有好日子過。」
「那也說不定,文錦姐終歸是到了夫人身邊伺候,夫人最多也就是給她一些教訓,不會做的太過分的,畢竟夫人是主子,要弄死咱們這種奴才太過容易了,真要教訓直接派嬤嬤們動手就是了,何必大費周章地還要把文錦姐弄到她的身邊,那不是太多此一舉了嗎。」妮子向來腦子活絡,立即搖著頭說道。
「行了,你們倆都別說了,不管夫人是怎麼打算的,這件事都已經決定了,咱們也不可能再改變什麼,我自己無所謂,只是怕夫人派過來的丫鬟不能盡心地伺候姨女乃女乃,所以你們二人以後要多上些心,好好伺候姨女乃女乃和兩位小姐。」文錦的臉上帶著些淡淡的哀傷,很是不放心地囑托道。
「文錦姐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好好照顧姨女乃女乃的。」秀秀的眼眶已經微微有些泛紅了,輕輕哽咽著,與文錦保證道。
妮子也是點了點頭,緊緊咬著下唇,很是悲傷的模樣。春姨娘也是用袖子偷偷擦了擦有些濕潤的眼角,她本就比那文錦大不了幾歲,自從一年多前抬了姨娘之後,便一直都是文錦伺候在她身邊,文錦事事為她設想周到,她早已將她當做了妹妹一般,現在他要離開,自然是悲從中來,只恨自己在這府上無權無勢,又不得老爺的寵愛,就是連一點回旋的余地也沒有。
文錦似乎發現了春姨娘在哭,連忙走到床邊,一邊幫她擦著眼淚一邊柔聲勸道︰「姨女乃女乃莫哭,您可還在坐月子呢,可不能掉眼淚,會落下病根的,奴婢不過就是個小小丫鬟,能伺候姨女乃女乃這兩年已經很滿足了,若是以後有可能,奴婢還會回來看望姨女乃女乃的。」
春姨娘平復了一下情緒,輕輕嘆了口氣說道︰「我一直把你當做姐妹一般,你也知道我本來也不過就是個丫鬟,全憑老爺夫人抬舉,才能當上這半個主子,可你我也知道,在這府上,許多人都是看不起我,也怪我自己,性子綿軟,才會讓旁人欺負了去,讓你們為我受了許多委屈,不過你們放心,以後不會了,就算是不為了我,也為了我那兩個孩子,我都要去爭一爭,搶一搶,不讓旁人在隨便欺負到我頭上來。」
「姨女乃女乃,您能這樣想,奴婢走的也放心了。」本是一直忍著沒哭的文錦,听了春姨娘的這番話,也是紅了眼眶,甚是欣慰地說道。
「行了,都別難過了,天下無不散的宴席,雖不知道夫人是怎麼想的,但剛才妮子說的也不無道理,她既然揭過了孫嬤嬤的事情沒說,想來也不會太過為難文錦的,只要她往後在夫人院子里做事小心仔細著些,日子也不會太難過。」春姨娘已經恢復了過來,安撫著屋子里的三個丫頭說道。
眾人俱是贊同的點了點頭,擔憂不舍之情也總算是減弱了許多,秀秀打了熱水給春姨娘擦了臉,她們三人也是稍稍收拾了一下,倒是也看不出哭過的模樣。
「姨女乃女乃,方才真是嚇死奴婢了,要不是那劉嬤嬤手腳快,六小姐可就危險了,六小姐還那麼小,若真是摔在了地上,那後果不堪設想啊。」說完了文錦的事情,秀秀這又想起了方才那驚險的一幕,仍是心有余悸地說道。
「誰說不是呢,我當時也是嚇得要死,本來還抱得好好的呢,咱們六小姐又沒動又沒哭鬧的,怎麼會就突然這麼不小心呢,你說會不會是……」
「妮子,小心隔牆有耳,這話要是傳到夫人耳朵里,夠你喝一壺的」文錦立即打斷了秀秀的話語,表情很是嚴肅地與她說道。
妮子扭過頭,撇了撇嘴,沒有再繼續說什麼,只是面上飛快地閃過一絲怨憤。
「既然六小姐沒事,這事兒以後便不要再說了,你們以後照顧小姐的時候也要多小心著點,千萬不能再有一點閃失。」春姨娘出聲打了圓場,只是她心中何嘗沒有那樣的猜想呢,但隱隱又覺得林氏並不是故意的,畢竟她又不是生了兒子,也不會給林氏造成威脅,而且她也是為人母親的,理當做不出這等喪心病狂的事情啊,春姨娘越想越是模不著頭緒,索性不再深究,想著以後對兩個孩子更上心一些便是了。
林氏顯然也並未多輕松,回道自己房里之後,喝了整整半壺的壓驚茶,才算是緩過勁兒來,雖然知道一個小嬰兒就算眼神再可怕也不可能把自己怎麼著了,可就是覺得那孩子透著些邪性兒,決定以後要多注意著她點,這年頭那些個神神鬼鬼的事情也是挺多的,她就听說過好幾件真事兒呢,家里的孩子大病一場或是遭了什麼大劫之後,整個人就變得跟原來不一樣了,神神叨叨的說些胡言亂語,有些還禍及了家族長輩,把整個家搞得烏煙瘴氣,這不是鬼上身是什麼,她們郝家可決不允許出這種事兒。
林氏不愧為當家主母,直覺果然敏銳,已經隱隱察覺出了咚咚鏘是個潛在的危險分子,若是咚咚鏘知道了林氏的想法,不知會不會後悔沒多用些精神力直接就將林氏先搞得精神錯亂了呢。
想到那春姨娘提到的兩個孩子取名的事情,林氏臉色微微有些沉郁地問道身邊的金嬤嬤︰「金嬤嬤,老爺昨兒晚上是在六姨娘那兒過夜的嗎?」。
金嬤嬤也知曉林氏心情不好,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如實稟告道︰「回夫人的話,老爺昨夜去了董大人府上赴宴,挺晚才到的府上,直接就去了六姨女乃女乃那里……」
林氏的眼中立即閃過一抹厲色,臉色越發陰沉了,自從老爺納了那六姨娘之後,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來她的房里了,昨日是初一,郝家有規矩,每月的初一十五,老爺都要在正房過夜,卻不知那六姨娘使了什麼手段,勾了老爺去她房里,她可以由著老爺寵著小妾,卻不能容忍那些個小妾不把她這個正室放在眼里
「今兒個老爺從衙門回來,你便馬上讓人與我稟告,有些人以為我松著些對她們,就真的可以無法無天了,也不掂掂自己是什麼斤兩」林氏臉上雖然是帶著笑的,但那話語中的寒意卻讓再一旁听她吩咐的金嬤嬤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顫,連連點頭應著。
「娘親,娘親~~~~」林氏屋里的氣氛正沉悶著呢,突然一陣孩童獨有的嬌嗔聲在門外響起,片刻之後,一個身著寶藍色錦衣的三四歲小男兒,小跑著進了屋里,他的鼻尖與額頭上都閃著晶亮的汗珠,那小小的身軀上似乎都散發著太陽的味道,讓人一看便心生喜愛。
林氏本還陰沉的臉在一見到這男孩兒的時候頓時便陰轉晴了,瞪了眼跟在他身後急急進屋來的小丫鬟,忙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一邊掏出身上的帕子,一邊拉著男孩兒的小手,用寵溺中帶著些責備的語氣說道︰「濤兒,又在院子里瘋了吧,娘不是早就與你說過,太陽這麼大,不要老是到院子里去玩兒,有時間怎麼不多練練字,上次你父親給你布置的功課,你可是都寫完了?」
名喚濤兒的小男孩兒便是林氏最最寵愛的兒子,也是郝老爺唯一的嫡子,郝雲濤,此時听到母親提那父親布置的功課,立即扁了扁嘴,老大不高興地說道︰「娘親,您別提那個了行不行啊,明明知道濤兒最討厭寫字了,抓蛐蛐兒可有趣多了。」
林氏很是無奈地搖了搖頭,捏了捏郝雲濤肉肉的臉頰說道︰「你啊~~~整日就知道瘋玩兒,讓你父親看見了,又該教訓你一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