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鈺沉默了半晌,而後澀然一笑,「前幾日我還在生氣黛兒能那般決絕地說要離開我,現在看來,這卻是最好的一個辦法了,她知道朱梓驍不會那麼輕易就放過她,又不想連累我和燕王府,唯一的選擇也就只有離開了啊……」
莫昇亦是無奈地嘆了口氣,寬慰著朱祁鈺說道︰「你也莫要那麼悲觀,船到橋頭自然直,事情總會有轉機的。」
「黛兒的性格你我還不了解嗎,她既是已經決定了要離開,便定是不會讓咱們找到她,她上一次應該就是來告別的,我想著他以後許是都不會再見我了吧。」朱祁鈺慘然一笑,神色越發地頹敗。
莫昇听著朱祁鈺這般說,卻是微微笑了笑,緩緩說道︰「我倒覺得不一定,我這兒有個法子或許能將她引出來,你們二人見了面,有什麼不能好好商量,其實事情也並不如你們想的那麼糟糕……」
朱祁鈺的眼神亮了亮,一臉希冀地看著莫昇問道︰「莫大哥有什麼好法子?」
「明日你就會知道了……」莫昇只是高深莫測地笑了笑,卻是並不急于告訴朱祁鈺他想到的到底是什麼辦法。
柳葉街是聊州城最魚龍混雜的地方,街邊林立著的俱是賭館、酒店、妓坊,三教九流都聚集于此,上等人們從來都是不屑于來這等下九流的地方的,但這里卻是整個聊州城消息最靈通的地方,或許在酒徒的醉話之中,或許在妓女與嫖客的狎談之語中。總能听到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德盛酒館只是柳葉街中一間不怎麼起眼的小酒館,酒館開的年頭有些長了,不管是門面和里面都顯出些破敗,但因為這家酒館賣的酒便宜味道且也不錯。所以還是有許多回頭客的,通常一到吃飯的時間,酒館里便座無虛席了。
酒館角落的地方。一個長著大大酒糟鼻的酒徒眯縫著一雙綠豆眼,帶著五六分醉意地對對面的同伴說道︰「你知道嗎,我听說啊,昨兒京城那邊兒來人了,把咱們聊洲城的衙門給圍了,你可知道那衙門里現在住著的是什麼人啊,這一圍。可就要出大事了。」
坐在酒徒對面一臉麻子的男子倒還清醒一些,似是對著話題十分感興趣,立馬追問道︰「我只听說那衙門里住著的也是從京城來的人物,好像也是個什麼了不得的人呢,那現在又從京城來人了。是不是更了不得的人啊!」
「自然了不得,大大的了不得!」那酒徒打了個酒嗝,用手比劃著,頗有些激動地回道,而後又對那麻子男招了招手,讓他靠近一些,那麻子男立馬湊上了前去,酒徒才小聲地與他說道︰「我告訴你,那衙門里住著的可是王爺。那比王爺更了不得的人物就是當今聖上!」
那麻子男哪里想到這小小的聊州城竟會有這般兩個了不得的人物,似是被駭了一跳的模樣,又有些將信將疑地小聲問道︰「這可是真的,你沒編瞎話騙我把?」
「呸!小爺我騙你這個干什麼!這可是比真金還真的事兒,我婆娘的娘家兄弟就是專門給那衙門送菜的,他得來的消息還會有假!」酒徒提高了聲音說道。
「那如果這是真事兒。當今聖上干嘛要派人圍了那衙門啊,那里面住著的不是他親叔叔嗎?」。那麻子男似是十分不解地問道。
「我想啊,那些皇帝派來的人,圍住了衙門,定是因為那王爺犯了什麼事,他們是要來抓那王爺的。」那酒徒發揮了極豐富的想象力,神秘兮兮地與對面的麻子男說道。
「難道是那王爺要造反,不然哪里需要勞動皇上派人來抓啊!」那麻子男也跟著酒鬼的思路,小聲地猜度道。
「也許吧……嗝,他們這些大人物的事情又關得了咱們什麼事,我還是比較關心明天有沒有錢喝酒。」這般說著,那酒鬼便對著不遠處的小二叫道︰「小二,這兒再來一碗黃酒!」
「好 !馬上就來。」那小二似是在忙,頭也沒抬就應了,片刻之後,就拿了一個大酒壇子過來,在那酒徒的碗里滿滿倒了杯酒。「客官您慢喝。」倒完酒之後,那小二又是例行公事一般地說了一句。
那酒徒這是才抬頭瞄了那小二一眼,見是沒見過的陌生面孔,便輕咦一聲問道︰「以前沒見過你啊,新來的啊?」
「回客官的話,小的幾日前才到這里做活,有什麼做的不好的,還請客官您多多包涵啊。」那小二雖是帶著笑說這話,但給人的感覺卻很有些呆板。
那酒徒也不在意,低下頭輕聲應了一下,就又開始大口大口地喝著杯中的白酒。小二躬身行了一禮,便退下去了,低頭間那本是黯淡無神的眼眸中似隱隱有微光閃過。
是夜,三更剛過,路上只剩打更人嘹亮而又孤寂的聲音,府衙附近更是除了那比平日多了許多的官兵,便再無一人,府衙里面沒有燈火傳出,似乎完全隱沒在了那夜色當中,顯得甚是詭異。
郝黛躲在府衙對面的那一條小巷弄里,從她這個位置正好能看到府衙的情景,見到那比上次多了許多的官兵,她微微皺了皺眉頭,白日里那個酒館里面的小二自然就是郝黛,她本是混跡在市井中躲避那暗衛的抓捕,卻不想會無意間听到關于燕王的消息,若真如那兩個市井之徒所說的那般,朱梓驍派人圍了府衙,便應該就是想通過朱祁鈺來逼她現身了……
郝黛苦笑了一下,她明明知道這極有可能是陷進,但還是忍不住過來了,她終歸還是放不下他的啊……
郝黛晃神地想了一會兒,便還是決定先進府衙看看,熟門熟路地模到府衙的後門,看著比平日里多了好幾倍士兵,心中微微犯難,沒有了藍貞的幫忙,郝黛只能盡量找到了一個死角,用小石子將離她最近的那兩個士兵點了穴道,讓他們雖看著與原先沒什麼區別,卻已然已經動不了也出不了聲音了。
郝黛做完這些,便順利地進到了府衙內,看著里頭黑漆漆的一片,神色越發肅然,動作也越發小心起來,這一次她並沒有直接去朱祁鈺的房間,若朱梓驍的人真的在這府衙之中,那此刻就定是在朱祁鈺房中守株待兔呢,她還是先去了莫昇的臥房,想先查探一下情況。
莫昇的臥室一樣沒有一點光亮,不知道他是睡下了,還是有什麼其他別的原因,郝黛也沒有像往常一樣地翻窗戶進去,而是走到房門外,輕輕敲了敲門,裝作是丫鬟的模樣,開口說道︰「莫神醫,您睡了嗎,世子殿下哪里好像有些不好,王爺讓奴婢來叫您過去看看呢。」
里頭許久沒有聲音傳來,正當郝黛準備放棄離開的時候,門猛地被人打開了,一只白女敕縴細的手從里頭伸出來,一把就抓住了郝黛的手臂要將她拽進去,郝黛下意識地就要反抗,可低頭看清楚那雙手之後卻沒再動作了,很是順從地讓那個手的主人將她拉進了屋內。
屋內黑漆漆的沒有電燈,郝黛卻依然認出了站在她面前的那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藍貞,你先放開我……」
「你才不放呢,要是你又跑了怎麼辦!」這時候屋內的燈光忽然亮了起來,藍貞那張氣鼓鼓的臉立即就出現在了郝黛的面前,她一只手緊緊攥著郝黛的胳膊,另一只手叉腰,很是凶悍的模樣。
郝黛低著頭不說話了,心思轉了幾轉,基本上已經知道今兒這事兒應該是莫昇和朱祁鈺設的局,跟朱梓驍應該沒什麼關系,這麼想著,一直緊著的心倒是松了許多。
「你說你這人,每次都是這樣,要留要走從來都考慮別人,老是一意孤行,就算我們知道你是為了不連累我們,但你難道不會想想,你會擔心我們,難道我們就不會擔心你嗎?」。藍貞這幾日著實積攢了許多的怨氣,怒氣沖沖地就指責了郝黛一大串的話語。
郝黛倒是沒什麼好辯駁的,只能無奈地看著她道︰「你先放開我,有什麼話咱們好好說。」
「我可不會再信你的話了,恐怕我一放開你你就要跑了吧,除非你像上次一樣打暈我,不然我是絕對不會放手的,還好哥哥有先見之明,猜到你可能會先來這兒,才特意讓我在這里守著你,不然可逮不到你了。」藍貞抓著郝黛的手更緊了,很是慶幸地說著。
「我不跑,莫昇既是要見我,那便一定是有事情要與我說,你讓他來見我吧。」郝黛這回倒是淡定了許多,與藍貞說道。
「其實也不是我哥哥想要見你,真正想見你的是小世子,上次你跟他說那麼絕情的話,害的他吐了一口血,難道你就一點不關心他現在怎麼樣了?」看真斜睨著郝黛,似是有些埋怨地問道。(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