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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一時呆立在當地,心如油煎,卻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早有幾名開路的兵士擰眉立目地揮刀喝道︰「閑雜百姓避讓一旁」。邊說,邊將手中刀背向外,過來驅趕阿離弄玉幾個。
弄玉顧不得多想,立刻用力掙月兌開來,三兩把抹去臉上的灰,直沖到遼東侯葛安懷的馬前,伸開雙臂擋住他的去路,大聲道︰「伯父,我是弄玉」
葛安懷吃了一驚,慌忙拉住韁繩,低下頭來定楮一看,果然是自己的佷女,卻見她布衣粗服,蓬頭垢面,不禁蹙眉道︰「你怎麼這幅模樣?你女乃女乃和伯母她們呢?」
弄玉大聲道︰「我正要問伯父,您率兵進京,是要做什麼?太子謀逆,要弒君篡位,您難道要助紂為虐嗎?」。
葛安懷面色驟變,眼角余光向端坐于身側另一匹黃驃馬上之人溜了一眼,便將眼一瞪,向弄玉粗聲喝道︰「混帳分明是碩王要謀反,你這是听了什麼人的調唆,倒說出這等混話來?還不快快退下」
一邊說,便示意兩旁兵士將弄玉架到一旁,自己繼續提馬前行。
弄玉哪里肯依,復又奮力撲于葛安懷馬前,兩手死死攥牢了韁繩,越發高聲道︰
「您糊涂我女乃女乃和伯母還有其他各府命婦此時已被太子囚禁于宮中,就是要脅迫伯父還有其他朝臣們听命于他,我便是逃出來的,還會騙您不成?城外還有大批韃子兵如今也兵臨城下了吧?他們又是所為何來,伯父還不明白嗎?若非太子……」
不容她將話說完,葛安懷身側那匹黃驃馬上端坐之人便笑道︰「葛姑娘小孩子家家的,哪里知道這些朝中之事?原是碩王與薊北總兵慕容俊密謀造反,被太子殿下察覺,這才密調遼東侯進京除逆;至于赤夷友邦麼,那是右賢王擔心我朝中生變,由太子殿下相邀,與侯爺聯手,共同平叛而已。葛姑娘一時受了驚嚇,口不擇言也是有的,暫請退下歇息歇息去吧。」
一邊說,一邊向兩旁招手︰「來呀,與咱家把葛姑娘扶下去。」
說話的這人面白無須,嗓音尖細,臉上雖然和顏悅色地笑著,听起來卻是陰陽怪氣,令人不寒而粟,乃是東宮首領太監何鯨——太子派給葛安懷的監軍。
葛安懷一手撫須,一手提著韁繩,眼神閃爍,明顯有些躊躇起來。
何鯨翻了翻三角眼,便向葛安懷道︰「侯爺,右賢王率著友邦兵馬在城外與慕容叛賊激戰正酣,雙方各有損失,叛賊更是損兵折將,孤立無援,已陷入絕境。侯爺卻是不費一兵一卒,毫發無傷地就進了城。您現在只需領兵進宮,將碩王交上去,擁立太子登基,立下奇功一件,日後在朝中便是一言九鼎,呼風喚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了。這等千古難尋的際遇,就讓別人眼紅去吧」
說畢,又閑閑笑道︰「至于太夫人和侯夫人麼……此時的確是在宮中。不過哪里有佷小姐說的那般嚇人?只是太子殿下留夫人們在宮里喝喝茶罷了。侯爺快些入宮,便好與夫人們相見啦,只怕夫人們也都等急了呢。」
葛安懷的眼中猛然射出兩道精光,臉上肌肉微微地抽搐了一下,側耳听了听城門外的喊殺聲,又望了望何鯨燦若春花的笑臉,臉上神色便恢復如常,淡笑道︰「何公公說的是,本侯爺這就進宮覲見太子殿下。」
「伯父您當真要為虎作倀麼?」弄玉被兩名兵士拉開,眼睜睜看著葛安懷提馬前行,不禁絕望地大聲叫道。
「無知的黃毛丫頭,再不退下,休怪我翻臉無情了」葛安懷皺了眉狠狠瞪了弄玉一眼,便昂然向前行去。
品南被綁在馬後,登時也被拖著踉踉蹌蹌地向前撲去,幾乎摔倒。
阿離原是一直伴在弄玉身側站在葛安懷馬下,此時便清清亮亮地大喝一聲「慢」,還未等眾人反應過來,她已瞅準了一個空檔,猛然從葛懷安腰間將他的佩劍抽了出來,不顧一切地向他身側的何鯨狠狠地一劍刺去。
一切發生得太快,何鯨再沒想到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會突然行刺于自己,一呆之下,只見一道寒光撲面而來,不由大叫一聲急忙閃避,終究還是未能躲過去,那劍尖雖稍稍低了一些,卻還是直直地刺入了何鯨小月復。隨著「噗」的一聲悶響,一道鮮血直飆了出來,濺了阿離一身。
何鯨大叫了一聲,從馬上一頭栽了下來,雙手捂著肚子痛苦地在地上痙攣著,卻仍竭盡全力嘶聲叫道︰「快……抓住她侯爺……救我……」
立時便有幾名兵士上前,將阿離的胳膊用力擰到背後,隨即用牛筋繩索將她五花大綁了起來。
阿離頓覺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襲來,兩只臂膀好似被生生扯斷了一般。豆大的冷汗從額上滴落下來,她拼命咬住咬唇,顫抖著聲音大聲向葛安懷叫道︰
「侯爺,您……您英明神武,自然早已洞悉了一切只是……只是您心中有所忌憚,才不得不听命于太子。現在,我替您殺了這不忠不義之徒,沒人……沒人再脅迫您了,您應該即刻出城去增援慕容總兵,剿滅韃子,平定逆太子之亂」
葛安懷眼瞅著地上的何鯨氣息奄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不禁驚怒交加,橫眉立目地向阿離斷喝道︰「大膽賤婦,你……我拿你的人頭去見太子……」
說時遲,那時快,弄玉已俯身撿起地上的長劍,緊咬牙關,閉著眼楮向何鯨胸口狠命又刺了一劍,那何鯨哼都沒哼一聲,便兩眼上翻,頃刻斃了命。
「伯父,是佷女用您的劍斬了這廝,您也將佷女交到逆太子手里好了」弄玉將粘滿了血的長劍拋在地上,雙手背後,朗聲道。
「你……你們……」葛安懷氣得臉色煞白,一時不知該如何處置弄玉才好。
「侯爺其實……」阿離努力擠出一絲笑意,仰著頭從容說道︰「其實太夫人和侯夫人並未進宮,她們……其實她們已藏在了一個安全的去處……您不必有顧慮……」
阿離緩緩地沉聲道︰「您此時若襄助逆太子,縱使助他得了天下,也終究難逃一世罵名;況且逆太子能使出脅持各府女眷這樣陰險下作的手段,足可見其為人。他若登基稱帝,難免會覺得您礙眼,做出那等卸磨殺驢,鳥盡弓藏的事來再況且他為了謀得帝位,不惜借助韃子之手,引禍水入國,只怕是事先便已許了韃子好處——待他們助其登基之後,或割地,或給錢,來報答他們。作為大陳的侯爺,您不覺得恥辱嗎?」。
一席話說得葛安懷臉色一變,虎目微眯,拔刀的手便頓了一頓。
阿離視若不見,繼續大聲道︰「慕容總兵手下皆為精兵強將,僅憑他自己就未必敗與韃子。此時您若殺出城去,與慕容總兵前後夾擊,韃子兵便插翅難逃。到那時,您的忠勇美名便會傳揚天下,進宮面聖之時,聖上自然會論功行賞,這樣得來的封賞可是要光鮮得多啦。」
葛安懷哼了一聲,用馬鞭指定了阿離,皺眉道︰「哪里來的婦人這樣巧舌如簧……我來問你,我母親和夫人真的沒在宮內?真的沒事?」
弄玉臉色微變,張了張嘴,嘴唇略略翕動了一下。阿離卻面色不改,仍然從容笑道︰「那是自然,老夫人和侯夫人此刻便藏在家姐府中。」
葛安懷眼中精光閃爍,直直盯了阿離許久,方微微一點頭,沉聲道︰「好,念你說的有些道理,我便信你這回。」
當下便喚過身後一員大將,從懷內掏出一支令牌交給他,道︰「你拿著這個去見守城的許大人,就說太子口諭,要我們點一萬兵馬出城去助右賢王剿滅慕容反賊。」
那員大將接了令牌領命而去,葛安懷撫了撫胡須,便朗聲道︰「其余眾將官,與本侯爺一起登上城頭觀戰」
他撥轉馬頭便要按原路返回,弄玉已難抑心中激動,上前道︰「伯父,您……您真是深明大義的好侯爺,佷女真是從心里欽佩您只是……」
她抬眼望一望被縛在葛安懷馬上的品南,正色道︰「碩親王是聖上最鐘愛的皇子,他原是被逆太子陷害的,您現在竟然如此待他,如何使得?」
葛安懷一拍額頭,唉呀了一聲,道︰「是我疏忽」,連忙翻身下馬,親自為品南松了綁,又將塞在他口中的破布扯了出來,恭聲陪笑道︰「王爺,微臣受奸人蒙蔽,委屈了您,還請王爺恕罪,在聖上面前替微臣美言兩句。」
品南被五花大綁得太久,半個身子幾乎麻木得失去了知覺;又是連續兩日水米未進,元氣大傷,乍一松了綁,便覺腳下似踩在了棉花上,輕飄飄地沒有力氣。但他臉上半點也看不出來,仍是微微笑著,執了葛安懷的手,正色道︰
「遼東侯這是說哪里話?您能明辨是非,力挽狂瀾,是真正的國之棟梁,父皇和小王從此之後自會厚待于你。」
品南嘴里之前一直被塞著東西,乍一張口,聲音還有些嘶啞。與葛安懷說完了話,便直直走到四個姑娘跟前,眼風緩緩從她們臉上一一掃過,最後停在阿離臉上,接著便拱手一揖到地,沉聲道︰
「妹妹們巾幗不讓須眉,義薄雲天,哥哥這廂有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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