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密集,匯集到極點的時候,雨開始下了,一滴兩滴,漸漸的變成了無數滴,瓢潑的大雨再次降臨。一望無盡的平原瞬間成為了泥濘的王國。
雨夜里宇文成都等人一刻也沒閑著,在軍營四周設柵欄、拒馬、絆馬索等等防御措施,以及扎著無數的稻草人,充當士兵,看起來像是防守嚴密的軍營。一處低窪之地,貼著俯視的死角,一大堆士兵在挖著深藏兵坑,均帶有坡度,宇文成都與楚穆商議,以此處設伏,借助黑暗的掩護,突然殺他們措手不及。
雨 里啪啦的下著,濺在帳篷上,碎成無數光點。
平原寂靜,卻隱隱傳來受驚的狼嚎。
馬蹄聲響起,一匹黑色的駿馬,突然出現在前方,冒著大雨狂奔而來,馬背上坐著的是一個鐵塔般的壯漢,手持著一桿巨大黑沉沉的大鐵矛,正是張正德。他此時全身濕透,打在他身上的雨水,順著黝黑的鎧甲猶如小溪一樣的流淌。
張正德策馬奔向宇文成都,一個急停,隨著戰馬長嘶,身軀跳了下來,面上露出興奮的神情,道︰「兔崽子來了。」他的血液在開始顫抖,多少年了,終于又可以征戰沙場了。不管來人是誰,都要嘗嘗他手中大矛的滋味。
宇文成都沉聲道︰「還有多遠?是否騎兵?」與張正德這段時間的接觸,知道此人對觀察敵情之道頗有造詣,可以在遠的距離,耳貼著地面,探知對方的遠近,以及兵種。
張正德不敢怠慢道︰「一柱香的功夫。全都是騎兵。」
宇文成都點點頭,一炷香,按照後世的計算單位就是半個小時。好足夠了。揮手示意道︰「張將軍,你帶領按原先計劃的騎兵,都藏身低窪處。」
張正德心情激動,知道能大干一場了。不過他心細,察覺出宇文成都的話中含義,道︰「主公,你……」宇文成都擺手道︰「還記得西楚霸王,遭到十面埋伏的事情嗎,我要打疼他們。」
當下宇文成都挑選五百精壯的睚眥鐵騎,在滾滾馬蹄聲中,奔向黑暗,融入一體。
張正德望著宇文成都遠去的身影,雙手緊了緊握在手中的長矛,立即招呼眾人,側倒在藏兵坑。黑壓壓一片,由于服飾都是青色,與夜色比較接近,不仔細看根本看不清楚,還以為是草地呢。
兩柱香已過,大量的騎兵終于來到,馬蹄陣陣,轟鳴聲在雨夜里響起,悶雷敲打著大地,仿佛間突然出現一般。張正德將自己的身軀壓低,一對眼緊緊的盯著那些氣勢磅礡的騎兵,暗贊對方行事謹慎,所有的馬蹄都包上了麻布,使得蹄聲沒有在極遠的地方響起,增加了隱秘性。
這突然出現的、殺氣騰騰的騎兵,讓埋伏在低窪地帶的騎兵們都熱血沸騰了起來,戰場最是鼓舞人心,恨不能立即起身相搏,不過此時的時機都沒有到,誰也不敢冒失。宇文成都的軍法可是極其嚴酷。
張正德心中計算,這些騎兵大概在八九千左右,值得注意的是,竟然都是有些規模的重騎。戰馬披著牛皮甲,騎士也是穿著鎧甲,配上手中的長矛,活月兌月兌的重騎形象。他心中疑惑,這高雞泊雖然聲勢不凡,可為什麼能組建起重騎。要知重騎的費用可是頗高,沒有門閥的強大財力是組建不起來的。
張正德甩甩頭,不再去想。把眼光放在了戰場。
騎隊霎那間與軍營縮短了距離,臨近時分成兩隊,各以數千人組成,一頭撞碎了拒馬蜂擁般沖進了軍營。
低窪處埋伏的宇文騎兵們,有些沉不住氣了,想要翻身而上。
張正德大手下壓,讓眾人冷靜,他作戰經驗豐富,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此時出去,很有可能將有力的形式變為不利的形式。
低窪處,楚穆穿著簑衣,頭頂著簑帽,透過雨滴濺在簑帽形成的水流,看向整個戰場。平靜的心,開始有些激動,他所說的今夜有人會夜襲,完全是針對竇建德與蘇定方的心理猜測的,當真正來時,還是有些激動。戰場始終與沒有硝煙的謀略下棋不同,這迎面撲來的緊張之感,讓第一次上戰場的他,感到有些迷醉。
一個謀士必須經過閱歷的洗禮,才能有大的成就,楚穆想起了那個八十余歲得到善終的賈詡,毒士賈詡名揚天下,但他卻活得好好的。觀其後期所出的計謀,基本上都是沉穩的走法,沉穩中透著詭奇,詭奇中又帶著一絲狠毒。早已經將前期的毒辣給收斂的,更加的爐火純青。也許正是這個轉變才讓他活到了八十余歲。
或許賈詡正是為楚家的出路,打開了一個天窗。
如果以沉穩為主,狠辣為輔,再以詭奇調和,也許會是一個全新的道路。
楚穆輕嘆一聲,是該改變了,有機會與宇文士及切磋切磋。
場中的變化,讓楚穆收起神情,立時下令,實施原計劃方案。
軍營中頓時炸開了鍋,隨著幾聲敵襲,敵襲的呼叫聲。
羊群狂奔,那些冒充的稻草人綁在羊群上,羊群這一奔,稻草人自然也跟著奔,借著夜色的掩護,猶如慌了神的士兵,在那狂奔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這些稻草人不會說話。
早已安排在大營里的幾個死士,立即火速的將綁在大鼓上的羊松開。羊受驚亂踢,咚咚咚的戰鼓聲響起。一時間充塞整個軍營。
听到軍營的戰鼓,以及那些慌了神的人影。
撞進軍營的高雞泊騎士們,立時興奮了起來,分散開來,口中發出尖嘯聲,朝著冒充的稻草人殺去。
噗噗噗。
連砍幾個稻草人之後,忽然發現不對。
一時間中計了,中計了的聲音頓時響起。
就在這個時候,張正德戰意狂涌而出,一聲怒吼,一抖馬韁,巨大的黑色戰馬,直愣愣站了起來。
低窪處的騎兵們開始紛紛響應。
張正德仰天大吼︰「殺!」率先沖了出去,兩千五百睚眥鐵騎緊緊的跟在張正德的身後,操著各式各樣的怪叫聲,興奮的朝著闖進軍營的騎士們殺去。
弓騎手們也沖了出去,緊緊跟隨著睚眥鐵騎。
無數只騎兵,就像是天兵從天而降,渾身冒著驚天的殺意。
一時間讓高雞泊的騎兵們,有些發愣。
一聲雄渾的大吼聲在高雞泊的騎兵里響起︰「撤!」聲音透著威嚴。高雞泊的騎兵們開始回過神來,紛紛調轉馬頭。
可是騎兵的沖鋒是快速的,尤其在這種突如其來的情況下,如此短的距離下。
宇文的弓騎手們紛紛站起身軀,拉弓上弦,嗖嗖嗖,無數枝箭簇離弦射出,形成黑壓壓的烏雲,朝著那些速度減下來,要掉頭撤退的騎兵們罩去。
噗噗噗……
無數枝長箭瞬間穿過鎧甲的細縫,鑽進了肉里。
一聲一聲的慘叫聲響了起來。
最前排的高雞泊騎兵們頓時遭了殃,人仰馬翻,雖然他們穿的鎧甲能有效的抵擋箭簇,可是卻架不住數量多,有的騎士瞬間中了好幾箭,其中一箭射中要害,立時斃命,摔下馬去,有的好幾枝箭簇則是射中了戰馬,戰馬受驚,將騎士掀翻。一個照面之下損失了好幾百人。
見到對方騎士們落馬,睚眥鐵騎更加興奮,怪叫聲更盛。
張正德情緒被帶動了起來,大吼一聲,騎速加快,距離頓時縮短,睚眥鐵騎身體前傾,槊矛平端,矛刃閃爍著寒光。
平時的訓練成果在這個時候,終于體現。
弓騎手們坐回馬背,在睚眥鐵騎的後面,轟然分成兩隊,一左一右,呈弧形,散了開去,朝著場中高雞泊騎兵,開始迂回。
軍營里的帳篷,在騎兵們的踐踏已經成為了平地。
弓騎兵們利用長弓的距離優勢,再次站起身來,拉弓上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