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擁有了一只仙獸,雖然當時那只仙獸還未破殼,但他已經下定決心,會與它為伴……」
「在他離開紫竹結界之際,我才從他話中得知,他擁有的仙獸叫做風生獸——以天為父,以地為母的風生獸。
也就是——溶月,你」
這幾句話早已深深刻入溶月心中,一個麒麟眼中儒雅、從容、智慧的男子就是自己的主人,令她好生歡喜。
對啊,他叫淡風,而為我取名溶月。我若溶溶如月,他便淡淡似風。主人定是一個和煦的人,對還是獸形的我必定寵愛有加。
溶月只要一想起,笑意就不禁從嘴角溢出,「師傅,淡風是你的第一個關門弟子,但,也是我還未化身青羽風生獸時的主人對麼?若真是這樣,那麼主人現在在哪呢?」
秀華真君心中一滯,久久不能言語。
在看溶月杏眼閃爍之時,無所不能的秀華真君他開始害怕了。
他害怕,怕自己傾付畢生心血之後,他又會失去第二個徒兒——若月兒真的知道了那三千年之間發生的事,又知道淡風已經不在,她會不會難過……
一定會的風生獸破殼見到的第一人便認為其主,並追隨至死
月兒若也跟隨淡風……
真君不敢再往下想,嘆氣三聲。
「月兒,三百年前,淡風將你托付于我的那一天,已經……已經……」接下來的話,秀華真君怎麼也開不了口。
瞞,不是權宜之計,淡風貴為仙尊,他的事跡早就人口相傳。
不瞞,又怎麼忍得下心……
「師傅,你眼病怎麼又犯了?」溶月心里本是又興奮又著急,但見秀華真君眼眶中的淚一股接一股涌出,瞬間又揪心起來。
「唉」秀華真君重重地嘆一口氣,從雲裳寬袖中牽住溶月的小手,「月兒跟師傅來。」
秀華真君腳底金光一閃,金雲顯現,溶月還未來得及驚訝,就發現已被秀華真君帶到另一個地方。
落雲峰。落雲仙境最高的山峰,站在這里遠眺,一覽眾山小也不過如此。
峰上的那棵古樹冠已經開滿了梔薇花,它們不食人間煙火,依舊飄零著,但在秀華真君滄桑的背影之下,那份飄零卻徒添了幾分淒清之意。
「當初,就在這個地方,他將你交付到我的懷間,他說‘師傅,拜托了……’,那句告別的話,就連歸期也無法說明,他就……就這麼走了……」
秀華真君緩緩閉上雙眼,神情痛苦萬分。
「走了?」溶月眼底的光彩瞬息萬變,然後,眼神暗淡下來,訥訥地自語,「走了……主人去了哪兒,不要月兒了麼……」
說好的一生為伴,主人怎麼可以不要月兒呢……
溶月一激動,緊緊抓住秀華真君的華袍,「不,主人不會離開月兒的,他去了哪?他在哪?」
「在哪兒……哪……兒……」
溶月直覺意識開始混沌不清,驀地,身子一滑,從秀華真君身側滑落下地。
秀華真君俯子,看著她精致秀氣的側臉,「為師送你一個夢境,也許,你醒來之後就什麼都明白了。」
……
待溶月張開雙眼的時候,自己身上裹著的是潔白勝雪的皮毛,紅色的爪子鮮亮如血,尾巴的尖端還有一撮淡青色的軟毛。
我怎麼……又變回了原來的模樣?
還在訝異之際,耳邊傳來各種兵器廝磨踫撞的聲響,她抬眼望去,前邊的林子上頭有黑壓壓的一片烏雲蓋下,濃雲間又時時閃起各色的光束。
那是術法交匯後的景象,是有人在前邊斗法麼?
可又不太像,眼前所見的斗法場面浩大,參與者少說有千人以上,這更像是一場戰爭。
這是,什麼地方……
她蹬著爪子,一下飛身上一棵高樹。在樹頂上,她可以清晰地看到林子內的整個場面——
展著黑翼的輦車飛旋在高空中,原來那遮天蔽日的不是烏雲,而是這些會飛的黑色輦車啊駕馭在輦車之上的或妖或魔,他們身上泛著或紫或黑的邪氣,這股邪氣匯聚起來,充斥著整個空間,令這片森林變得可怖,蓋過了天底下那些身負重傷的仙門中人。
邪已壓正,這場戰爭就要結束了麼?
天上,黑色之中顯出一個飄忽的男子身形來。他是半透明的,風可灌過他的暗紅色戰袍,他周身詭異的暗紅色光艷閃爍不定,卻照亮了他的容顏——那是一張妖艷到極致的面孔,唇瓣嫣紅如女子,鼻梁高挺若山,眼尾迤邐如勾,暗紅色的瞳眸魅惑迷人,仿佛多看一樣就會被他吸去靈魂一般。
他若無其事一般摩挲著縴細的手指,淡淡一笑,百媚生嬌,卻又有深刻的輕屑之意流出,「跟隨本尊,令天下入魔,不好麼?」
「呵呵……」地面上,一名豎著高髻的男子掙扎著站起來,他緊緊握著手中的金戩,一副視死如歸的姿態,「靜夜,你不要再鬼話連篇我狄護就算是死,也不會令你得逞」
那被稱作靜夜的男子听得狄護的話後,眉梢輕輕一挑,笑容更甚,愈加妖媚,「狄護?死前還想著名留青史麼?唉,名聲,對于你們仙界之人來說就這麼重要麼……」
靜夜摩挲指甲的動作緩緩停下,悠然道,「那麼,本尊就成全你……」
他抬手,用指甲在空氣中畫了一道,突然有一道暗紅色的線出現在他劃過的空氣中,也就在那一瞬,天幕下的狄護脖子突然裂開一道細細的血痕,很快,狄護的頭身分離,那顆容不瞑目的頭顱就順著那道痕滑落下地,滾了幾周。
而靜夜在空氣中畫的那道紅線,開始滴血……
天底下一片嘩然,天幕上卻歡呼聲一片。
靜夜魔尊,是六界之中最強者,不可置否
那些歡呼之聲愈加熱烈,而靜夜卻一如地鎮定,就好似這場慶祝與他無關。他理著暗紅色的發絲,依舊悠然帶魅,「還有誰,想名流千史,或是,跟隨本尊。」
見大勢已去,那些仙家有的自廢仙魄,有的沖上天際企圖與靜夜同歸于盡,但不幸,終究死在了他的「亡魂之線」下。
沒有一個仙家投魔,他們的傲骨凜冽在烈風之中,即便是死,也要守住仙道,匡扶正義
「迂腐。」靜夜虛了虛媚眼,這兩個字,似乎在為那些頑劣的仙家下最後的判詞。
他的食指上的指環特出暗紅色的光芒,如絲線一般密密麻麻,越伸越長,在風中飄忽。
地上的人,一個都不能留,都將死在他的線下
俯身在樹椏上的溶月受驚不已,這麼美的術法,卻是用來殺人可這里發生的一切仿佛與她無關,她喊她掙扎,都沒有人听見。就像在夢中一般。
這時,狂風漸弱,變成了徐徐清風。在眾人疑惑不解之際,天幕上的黑色被一道柔光破開一個洞,那道柔光七色變換,慢慢擴大,一場雨在柔光中輕輕地下。
不,那不是雨
溶月怕是幻覺,便揉搓了雙眼再看,那些飄落的東西,翩翩閃爍,就好像是一場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