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妍把其中一份卷宗放在秦浩然面前,「先別喝茶了,我們研究一下這個案子。」
秦浩然剛喝了兩口,還沒有細品滋味,「好。」
秦浩然接過卷宗,看了兩頁,眉頭就擰在了一起,「這是十年前的案子,不是那麼輕易能夠破案的,我覺得,這是一個死案。」
「為什麼說是死案,難道你不覺得薛涌很冤枉嗎?」。
「冤枉?」
「他經歷了第四任知縣了,如果不是冤枉,為何甘願在牢中也不認罪伏法?」原來,這宗案子的案犯,是一個叫薛涌的秀才。
十年前,薛涌年方十八,父親是今陽縣團窪村的鄉宦薛文達。
薛涌四歲開蒙,過目成誦,到了十四五歲的時候,便已經名聞今陽,他不僅熟讀子史經書,詩詞歌賦,更是信手拈來。
這薛涌不但有才,更是生得美如冠玉,風流倜儻,在這個小小的今陽縣,可謂是一個風流名人。
他的父親怕他學壞,又覺得是鄉下地方,找不到好的先生,于是在縣城里買了一座院子,請了先生,讓他專心讀書,十七歲的時候,薛涌考中了秀才,薛文達喜不自禁,對兒子更加充滿了希望,但凡兒子要求,無有不從。
後來,薛涌在縣城交了一些朋友,其中,與他最為交好的有兩位公子,一位是宋忠平,宋忠平生于富家,家中良田千頃,而且其父開著全縣最大的綢緞莊和生藥鋪,但宋忠平卻是個喜歡讀書的,還有一位公子詹世朝,其父也是有名的士紳,母舅乃是方州的太守。
三人都是今陽縣的少年名士,彼此相互欽慕,經常在一起吟詩作對,或者出外游玩踏青,薛涌獨自在縣城居住,沒有大人約束,行動上更加自由一些。
有時候,他二人干脆住在薛涌家中。
三個少年在一起時間久了,自然無所不談,後來,三人還一起去了茶肆,他們去的茶肆,可不是一般的茶肆,茶肆中不僅有「靚妝迎門,爭妍賣笑,朝歌暮弦」還可以「點花茶」,有ji陪飲,若是不滿意茶肆中的女ji,還可以從外邊召來。
第一次去的時候,三個人還很羞澀,一來二去,三人都習慣了,一天不去,便覺得心里空落落的,缺了些什麼。
薛老爺知道自己的兒子沉迷于酒色之後,暴跳如雷。
薛老爺作出決定,找了一名武師給兒子做小廝,少爺去哪兒,小廝必須跟著,而且,銀錢都在小廝身上,即便是一文錢,也要找小廝要。
小廝有武功,而且,任何誘惑,他都不為所動,漸漸地,薛涌收起了心思,又把精力放回到學業上,但心里,始終還是惦記著外邊的花花世界。
三月中旬,牡丹花開,薛涌終于有了借口外出,雖然有個不喜歡的人跟著自己,可還是很開心的。
今陽城外有大片的牡丹園,乃是今陽名流士紳集資興建的,每年牡丹花開,都會有男男女女的今陽人,甚至是附近州縣的游客前來賞花。
薛涌和宋忠平,詹世朝賞花的時候,三個人幾乎是同時看到了一位美麗的姑娘,雖然游人如織,但那女子仍然能讓人見之忘俗,即便是高貴絢爛的牡丹花,也為之遜色。
他們竟不知道,今陽縣還有此等天姿國色。
三人忘了賞花,費盡心思的打听女子的來歷,終于,有人告訴他們,這位小姐,是告老還鄉的翰林院大學士胡毅之的孫女,她的父母兄弟,都在京都。
薛涌簡直是欣喜若狂,這位胡小姐的家,跟他的住所,只隔了一道牆,之所以這樣清楚,是因為胡學士搬回來的時候,薛涌正好看到,不過沒有看到胡小姐。
胡毅之並沒有多少銀錢傍身,所以,家里只是一個二進的小院,家里也只有四五個奴僕,院子里養著一條狗看家,這次賞花,是胡小姐第一次出門。
當時薛涌還听見自己的家僕感慨,做官未必等于有錢,像胡學士這樣的,做了一輩子官,回來還不是得住小房子。
胡小姐也看到了薛涌,兩人的眼神對上,馬上又錯開,少年美才,女孩子的心扉倏然被打開了,一顆心,砰砰直跳。
薛涌也是心如鹿撞,傻呆呆的跟在胡小姐後面賞花,不知道是故意還是不小心,胡小姐的帕子從手中滑落,或許是有風,或許是天意,帕子飛到了薛涌的懷里。
薛涌趁此機會,與胡小姐搭訕,胡小姐嬌羞的低頭跑了。
薛涌再也無心游玩,胡小姐一走,她就像是丟了魂,也跟著走了。
回到家,薛涌茶飯不思,一心想著胡小姐。
胡小姐何嘗沒有想著薛涌,她身邊有一個乳娘,一個丫鬟,乳娘待她如親生,從小就帶著她,自然看得出小姐的變化。
胡小姐之所以回來,是因為她在京城定了一門親事,結果一年前,對方不幸溺水而亡,父母不願意讓胡小姐守寡,就讓父親帶著胡小姐回了老家,讓胡老爺在鄉間尋一個門戶相當的夫婿。
乳娘總會出門買些女子用的物什,所以,對于薛涌,還是有一些了解的。
胡小姐听了之後,更加心中歡喜,只是憂愁如何才能讓祖父母知道自己的心思,若是能嫁給他,此生無憾了。
而這邊廂,薛涌也在想,若是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胡家的房子,左邊是薛家,右邊是一座小廟,寺廟里有七八個僧人,還有十來個租住于此讀書的學子。
胡小姐跟著祖母去上香,那邊得知消息的薛涌,馬上換了一身新裝,無限歡喜的去了廟里。
廟里的人不算多,胡小姐已經上完香,正在搖簽,薛涌跪在蒲團上,眼楮卻斜向胡小姐,胡小姐雖低著頭,還是感受到了薛涌的目光。
薛涌已經知道,自己的臥房與胡小姐的臥房,只有一牆之隔,不過,她的祖父母,也住在同一所院子,院子里還有一條狗。
薛涌每次听見狗叫,都恨不得自己變成那條狗。
見過風月的薛涌,看到胡小姐投來的目光,馬上明白,自己不是單相思。
現在,他要想辦法跟胡小姐身邊的人搭上關系,確切的知曉胡小姐對自己的心思。
或許真有神靈庇佑,薛涌身邊另一個小廝琴墨認識了乳娘,乳娘得知薛涌對自家小姐也有意思,滿心歡喜的告訴了小姐。
從此,兩個人通過乳娘和小廝,開始了書信傳情。
薛涌每每拿起那些信,就好像看到佳人在懷,心中便蕩漾起無限的柔情蜜意,孰料,薛涌的父親為了讓兒子定心,給他訂了一門親事,並派了僕人來接他回家,去拜見岳丈。
薛涌急得團團轉,因為他的心里只有一個胡小姐,兩個人在信里已經發誓,生死相依,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