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院子里,雍妍就看到了牆上生的密密麻麻的荊棘草。
路上,她已經听差役說了,胡老大人因為孫女的失蹤,悲傷欲絕,不到半年就過世了,胡老夫人被兒子接回了京城,現在的胡家,只有一個老蒼頭看著院子,以便等候薛涌認罪伏法的消息,可惜,這一等,就是十年。
雍妍本想在薛家這邊看看胡家的情況,看來是不行了,即便是蹬著梯子,也看不清楚那邊的情形,倒不如直接去胡家看看。
收起心思,雍妍隨意看了看,又隨便問了幾句,便回到房間。
「薛老先生,可否讓我看看尊夫人?」
「大人……」薛文達有些猶豫,他的夫人雖然不到五十歲,卻已經燈盡油枯,隨時都有離開他的可能。
「薛老爺盡管放心,我什麼都不會說的。」
薛文達這才躬身相請。
雖然臥房里冷冷清清,還有一個常年臥病在床的人,卻很干淨,也沒有異樣的氣味,薛文達已經看出來,真正來查訪案子的,是這位不報姓名的年輕人,只不過,秦大人對她的態度有些曖昧不明,也讓他無法猜出雍妍的身份。
薛夫人躺在床上,無力起身,雍妍看她想要行禮,趕緊扶住,「薛夫人,躺著就好。」
薛家的奴婢商媽媽端了煎好的藥進來,雍妍心中一動,笑道︰「這位媽媽,把藥給我吧,我來伺候夫人。」
商媽媽誠惶誠恐,雍妍還是接了過來,趁著用木調羹攪動藥碗的時機,不動聲色地用意念倒入兩滴空間水。
這兩滴水,足以讓薛夫人下地走路。
雍妍一邊喂她喝藥,一邊溫和道︰「薛夫人,我今天去見過令郎了,他現在的精神還不錯,令郎還讓我代為轉達問候。」
「是嗎?大人,我兒真的是冤枉的,我們現在沒有銀子,我又有病,我們……我們夫妻還不知道有沒有命見到兒子……」薛夫人有些口齒不清地說。
「只要令郎沒有殺人,你們一定會再見的。」
「大人,我的兒子不會殺人的,民婦可以用項上人頭擔保。」
「夫人,先喝藥吧。」雍妍又喂了她一口。
商媽媽上前,「大人,還是奴婢來吧。」薛夫人嘴有點歪,藥喝一半流一半。
雍妍已經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就把藥碗遞給了商媽媽,停留片刻,便告辭出來,秦浩然已經等得不耐煩,看到雍妍出來,馬上站了起來。
三人走出薛家,雍妍剛想開口提出去胡家看一看,秦浩然已經率先開口,「太晚了,你一個人不安全,我送你回家。」
「不用,我自己能回去。」雍妍想也不想的就拒絕了他。
秦浩然堅持送她回去,雍妍心里想的是,一會兒等秦浩然走了,去胡家轉一轉,她總覺得這宗案件,雖然隔了十年,但也並非找不到線索。
差役先走了,秦浩然送她到巷子口,雍妍道︰「秦大人,現在你該放心了吧?」
「我送你進去。」秦浩然堅持著要送她進家,對于秦浩然的態度,雍妍很是不以為然,他獻殷勤的目的,無非是因為愧疚,這份愧疚,她不會接受。
秦浩然跟著她進了門,雍妍詫異,「你不回自己家嗎?」。
「這里本來就是我的家」秦浩然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自從雍妍生完孩子以後,就像變了一個人,以前是怕他,大氣不敢出,現在是討厭他,原以為她跟在自己身邊,是趁機接近自己,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這個女人對案件的興趣,遠勝于自己,似乎,查案是她生活的全部。
秦浩然進了房間,吩咐雍妍,「你先去燒水,我要吃茶。」雍妍的好茶,他可記得清楚著呢。
「我給你包一些茶葉,你拿回家隨便怎麼吃,現在,這房子是我的,我不歡迎你住在這兒。」
雍妍越發覺得秦浩然和潘海天不是同一個人了,兩人之間存在著天壤之別,潘海天,永遠是她心中最偉岸的英雄,秦浩然只是一個外表成熟,內心幼稚的富家公子,一個沒有責任感的大男孩。
她沒有耐心陪著一個男孩長大,更沒有耐心跟他共度一生,尤其是知道了陸心禪以前的遭遇,她更加想要離開這個男人。
以前,她會擔心被人懷疑,現在,有了陸心禪的記憶,她不怕了,舅舅馬上就要來了,等他來了,自己可以趁機提出來解除婚姻,各走各的路,希望舅舅能夠同意。
雍妍包了茶,「秦浩然,你應該明白,你住在這兒,張氏肯定會找我麻煩,我不想惹麻煩,我惹不起她,也希望你能給我一條活路,多謝了。」雍妍深深地鞠了一躬。
秦浩然呆呆的把茶葉包拿在手中,雍妍的語氣是真誠的,她真心的想轟自己離開,可他也不想去表妹那兒,想到她所做的一切,他就氣憤難當。
「我睡別的房間,我今天不會走。」秦浩然也不說喝茶了,把茶葉包放在桌上,徑自去了西屋。
雍妍沒再理他,回到自己的臥房,栓上門,轉身進了空間。
玄衣看她皺著眉,問道︰「主人是因為秦大人不開心嗎?」。
「是,玄衣,我真想馬上離開他,再也不見他。」
玄衣緘默片刻,「主人,那也要等您的母舅來了,才能做出決定。」
雍妍點點頭,玄衣曾經說過,只要母舅來了,她有了依靠,就能離開秦浩然。
她心里惦記這案子,孩子睡的很香,她也不願意打擾,和玄衣說了幾句,又去換了一身黑色的緊身衣服,出了空間。
她不敢讓秦浩然知道自己出門,打開窗子,蹬著椅子,從窗戶跳了出去。
剛一落地,就遇到一堵人牆,雍妍嚇了一跳,「誰」天上的星星,勉強能讓她看到一抹微光,這樣的夜,很是恐怖,因為她從小生活在城市,即便是再黑的夜,周圍也會有亮光。
「是我,陸心禪,半夜三更不睡覺,你想去哪兒?」
雍妍松了一口氣,鎮定心神,低聲道︰「你管我去哪兒,讓開。」
「你想去胡家?」
雍妍哼了一聲,「還算有點腦子。」
秦浩然陡然抓住她的手腕,「回房睡去,要去也要等到天亮再說。」
雍妍用力掙開他,「你松手,我回去就是了。」她就不明白了,自己的聲音很輕的,怎麼會驚動秦浩然?莫非他一直在听牆根,這個答案,讓她很惱怒,這個男人太齷齪了
秦浩然放開雍妍,「現在已經宵禁了,你沒有輕功,一上街就會遇到巡街的差役,你不怕麻煩嗎?這樁案子,已經壓了十年,不在乎這一天兩天,明天一早,我會帶你去胡家,其實這樁案子,本來就沒有破綻可尋,你不要因為薛家示弱,就認為他們是冤枉的。」
雍妍可不這麼想,憑著她多年辦案的經驗,薛涌殺人案,破綻太多了,所以,她想查個水落石出,還原事件的真相。
看著雍妍又從窗戶爬進房間,秦浩然彎起了唇角,這個女人可真行。
翌日,秦浩然倒比她更早起來,雍妍是被秦浩然打拳的聲音驚醒的,有一點,她感到很奇怪,昨天晚上,張氏怎麼沒有找過來啊。
秦浩然看她懶洋洋起來,站在門口看他打拳,隨口說道︰「做飯去,我餓了。」
「沒米沒柴做什麼,出去吃。」
秦浩然頓住,是啊,這個家一無所有,他怎麼就忘了,一時有些赫然,自己打了洗臉水,洗漱後等著雍妍。
雍妍出來以後,他說道︰「我們吃完直接去回家。」
雍妍只是微微頷首,算是答應了。
胡家的老蒼頭听到敲門聲,很是詫異,應了一聲,加快腳步開了門,看到兩張陌生的面孔,錯愕道︰「兩位是……」
「本官是今陽縣尉秦浩然,要進院子看看。」
「原來是秦大人,秦大人請。」老蒼頭行禮,彎腰請二人進門。
胡家的房間格局與一牆之隔的薛家一樣,所以,秦浩然實在想不出雍妍來看房子的目的。
雍妍先是在房間里轉了一圈,又到門口,門外同樣是一條巷子,斜對門,是寺廟的側門,應該是采買之類出入的小門,再往前走四五丈,才會有人家。
胡家後邊的鄰居,大門緊閉,不知道是沒有人住還是未曾起床。
雍妍已經在心里把這幾家畫了一張圖。
心里越發斷定薛涌不是凶手,薛涌和胡小姐兩人有私情是肯定的,書信來往,也都是通過死去的乳娘,乳娘肯定是支持小姐與薛涌來往的,薛涌沒有殺害乳娘的理由。
薛涌從自家去胡家,有兩個辦法,一個是從大門直接進去,就算是胡家老夫妻都不在,胡家的家丁還是在的,這條路,肯定行不通。
搭梯子?事發的時候,並無人看見梯子,梯子好端端的放在後院,薛涌肯定沒用梯子,因為梯子上沒有血跡。
是誰,能令狗不叫,還能順利殺人而不讓人知曉呢?
秦浩然和老蒼頭說話的功夫,雍妍到了胡家的後面,敲響了門,很快,一個女聲問了兩句,雍妍應答之後,對方開了門。
開門的女子,三十五六歲左右,臉上涂抹著厚重的脂粉,「這位小公子,有事嗎?」。
「大嫂,你好,我是縣衙的,我想問一下,你在這里住了幾年了?」
「官爺啊,小婦人搬過來五六年了,官爺問這個做什麼?」
「以前的主人在哪兒去了?」
「以前的主人,是我的公婆,他們已經過世多年了,家里大兒子成了親,我們把自己的房子留給大兒子,就搬了過來。」
雍妍有些失望,但仍不願意放過,「大嫂,我想進去看看行嗎?」。
「行,官爺,里面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