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藍先到了站,坐在車站的長椅上,將耳塞放到耳朵里,讓音樂將心情平復下來。
音樂悠揚而輕快,挺直的脊梁也不自覺地放松下來,沉浸入古典樂的優雅之中。為了配合樂感和味覺的雙結合,宜藍將自己听的音樂逐漸轉換成耳熟能詳的經典樂曲,而這樣的聲音配合著幽靜的夜色是最最適合的。
一雙大頭鞋出現在宜藍的眼前,她慢慢地抬起頭,但是整個人卻依然被夜色籠罩著,那雙眼眸靜如月光。
宜之怔住,此時他不知道如何面對妹妹,低下頭輕聲︰「你這麼早就到了……」
「還好,」宜藍站起來,將書包的背帶放到肩膀上,「咱們出去吧。」
「好,好……」宜之慌亂地跟在妹妹身後。
兩個人步行到了離家不遠的小公園,公園里有一座小城堡,據說是路易十四為他情婦所建的行館。
公園里安安靜靜的,宜藍挑了一張長椅坐下,輕輕地說︰「你說吧,我听著。」
宜之失措地看著妹妹,「阿藍,對不起。」
宜藍沉默。
「我不是故意要瞞著你,只是不知道怎麼跟你說……」
宜藍靜靜地望著他,眼里充滿了傷痛,很久很久都沒有說話。
宜之感覺到全身愈加冰冷。他驚慌失措地看著她黯然不語的妹妹。
終于,宜藍輕輕嘆氣,「其實說與不說都沒什麼區別不是麼……我根本不能改變什麼,即使我說不行,你還是會跟她在一起,不是麼?」
「阿藍」
「可你會不會覺得,這樣有點見外呢?我一直以為我們是感情很好的兩兄妹,你做什麼我都會支持,就像你一直都在守護著我……可直到昨天我才知道,原來不是這樣。我只是個可有可無的妹妹……」她的聲音慢慢哽咽,眼珠上蒙上一層水汽。
「不是這樣的真的不是我……」
「哥,你知道麼?」宜藍對他咧出一個很丑很丑的笑,「我真的很害怕……」
「阿藍……」
「其實我無時無刻不在被這種恐懼籠罩著,」她又哭又笑,眼中的水滴汩汩地往外冒,「還記得那一次我堅持要去工廠打工,咱們冷戰了將近一個禮拜的事情麼?當我發現凌晨4點你不在家里的時候,我覺得我整個人都掉進了冰窟里。我曾經跑出去找你,在漆黑一片的大街上瘋狂找你……」
宜藍忽然哭著大喊︰「可當我看到你在電話亭里跟人親親密密地聊天時,你知道我有多麼憤怒麼?」
「阿藍,對不起……」宜之緊緊地抓住她的手。
「爸爸媽媽花了幾十萬送我們來法國啊,我以為我們是相依為命的兄妹啊……剛來時所有的困苦你都忘記了麼?我生病的時候,是你照顧我,你餓了的時候,是我給你做飯……」淚水不停地從她的眼眶中滾落,猶如她在滴血的心,「難道在你打算把方芳請回家住的時候,不應該跟我說一句麼?」
宜之驚呆了
他從小到大,沒見過妹妹哭成這樣。她一向倔強,對任何事情都不會輕易服輸,即使當初出國時,她在跟爸爸媽媽道別時,也是微笑著的。「虧我還一直傻傻地以為你喜歡貝貝……直到昨天的那一幕出現在我面前,我在聯系之前發生過的一切,原來我是個徹頭徹尾的瞎子就連我身邊的事情我都看不到……」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宜之語無倫次地重復著,痛心地擦掉妹妹戀上的淚水,但那淚滴滾燙得讓他錯亂。
「但是我想了,無論如何我們的血濃于水,無論如何都不會改變我們的兄妹親情,對吧……」她空洞的釋然讓宜之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恐懼
他的臉色瞬間蒼白。宜藍抹去臉上的淚水,「我想你們是不會拒絕我想留你們二人世界的好意,畢竟現在多出來的那個人是我……」
「阿藍,不,不要……」
「其實有什麼事情放在台面上講清楚就好,畢竟我們以後都會有各自的小家庭……可你永遠會是我的哥哥……」
宜之心痛著妹妹的強顏歡笑,低聲顫抖著大喊︰「你可以搬去哪里我絕對不允許當初來在巴黎,就只有我們兩個人相依為命。如果你就這樣走了,爸爸媽媽會怨我沒有照顧好你……」
「放心,我不會跟爸媽說的。」
宜藍抬起頭,深深呼吸,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對哥哥露出微笑,「我希望你能快樂。對于方芳我雖然有所保留,但是只要是你的選擇,我還是會站在你這邊,給你最大的支持。」
雖然她不能認同方芳的想法,雖然她也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但是只要是哥哥的選擇,她就應該支持。然後默默地坐在角落里,在他需要幫助的時候再站出來。人生總會經歷一些不如意,只有在風雨過後,才能看到美麗的彩虹。
「不行我絕對不會同意的」宜之固執地緊握妹妹的手,不停地搖頭說︰「為什麼我們不同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我保證,所有的一切還會跟以前一樣」
宜藍靜靜地看著哥哥,其實這樣的堅持讓她有些感動。但總會有那麼一天,如果哥哥想放慢腳步,隨他也無妨。
慢慢地,她露出同以往一樣的笑容,溫馨且安寧。
「那……咱們回去吧。」宜藍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率先站起來,背上書包。
宜之小心地看著妹妹,見她神色自若,也漸漸放下心,搶過妹妹的書包,「我來幫你拿」然後放寬心思地舒了一口氣。
宜藍扯了扯唇角,笑他孩子氣,但還是慢慢從後面跟上,兩個人投射在地上的影子幾乎交疊在一起。
回打家時,房間的燈是亮著的。在打開門的那一剎那,方芳看到了宜之,她開心地笑了起來,但是見到宜之身後的宜藍,笑容就變得有些復雜。
宜之拍拍方芳的肩膀,笑道︰「都雨過天晴啦」
「那就好。」方芳干笑了兩聲,轉身去廚房喝水。
宜之尷尬地瞟了妹妹一眼,輕聲說︰「她還有些不好意思……」
「沒關系,」宜藍聳聳肩膀,「你要不要上樓把方芳的被褥拿來下?」
宜之愣了一下,隨即應道︰「哦……,好的。」
這一晚,宜藍躺下就睡著了,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