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暫時是送不走了。
瞧著姜氏的樣子是不會不管梧桐的。
姜氏的目的是什麼。用的著監視自己的親生女兒嗎。
睡前迷迷糊糊想到這些。
次日,睜開眼,天還不算大亮,正想懶床就听到水蓮進屋道︰「大小姐,卯時了,您該起來了,辰時要去請安的。奴婢服侍您起來。」
又在床上掙扎一會兒,恨不得把床背在身上。病好了,還要天天起早,天天請安。
別看水蓮年紀不大,墨跡起來跟緊箍咒似的,沒完沒了。
舍不得床,更敵不過她的緊箍咒。
和她的床最後來一次親密接觸,才不情願的起來。
「去請安,讓梧桐服侍我,你吩咐廚房做點小米粥,等我回來。」梧桐今天起來就沒出過門,丟人吶,臉又紅又腫,比昨天還厲害。
水蓮想了想,梧桐吃點教訓也好。應喏。
此時梧桐正在丫鬟房里盯著面盆里自己紅腫的臉咬牙切齒。
听到婉年喚她服侍,氣得直接把面盆摔在地上,一時間水花四濺。
她又不能不去,昨天剛挨了六十掌,不去那不又要被掌嘴嗎。跺了跺腳,去了婉年的臥房。
在正房,婉年看到一個五官端正,梳了婦人髻的女子。
正襟危坐在姜氏下首,目無表情。
「年姐兒來啦,快來拜見佟先生。」姜氏笑著介紹。
「拜見佟先生。」婉年行了大禮。
佟先生受了,微微點頭。道︰「做我的學生很辛苦,你願意。」
「只要先生肯教,學生再苦再累也不怕。」婉年仰起頭,與佟先生對視。
佟先生笑了笑。不語。
看來佟先生是個認真嚴肅的人。
這樣也好,說明能好好教她。她需要這樣的先生。
沒想到還能看到徐關常。
徐關常知道佟先生是專門請來教她的時候,吃了一驚。一瞬間回復常色。
吩咐她不要辜負父母的一片好心,好好听先生的,諸如此類無關痛癢的話。
這是第二次見到徐關常。
婉年不卑不亢應喏。談不上敬愛,也談不上討厭。沒有任何感情,也就沒有喜愛和討厭。
「母親,母親,您看,我繡的牡丹好不好?」只見一個穿著碧綠幔紗粉色打底長裙的影子,鑽到姜氏的懷里。
粉配綠煩死人都是屁話,偏偏穿在華姐兒身上光彩照人。
「我的華姐兒,你慢點,摔了,踫了,母親要心疼的。」華姐兒手里拿著繡了牡丹的白帕,姜氏撫模著她的頭發,明明表情很嚴肅,聲音卻柔軟的能滴出水來。
徐關常更是伸手把華姐兒抱在腿上,逗著她。
婉年抬眼正巧看到她挑釁的目光,沒錯,是挑釁。
她也沒招惹華姐兒啊。
梧桐從走出房門開始就一直低著自己的腦袋。不敢抬頭。不能抬頭。
華姐兒突然像發現新大陸一樣盯著梧桐。她听春花說了,梧桐昨天被打的不輕呢。
「梧桐姐姐,你的臉怎麼啦。」她不說還好,說了自然大家的注意力轉到梧桐身上。
如果地下有個縫,梧桐都能立馬鑽進去。好幾雙眼楮盯著她,誰也得罪不起。可是她的臉怎麼能見人?
「回七小姐的話,奴婢沒事兒。」女人的臉面比什麼都重要,不能抬頭。屋子里除了主子,還有其他大丫鬟。
「叫你抬頭就抬頭,大姐說的你听,我說的你不听麼。」華姐兒倒是較真了,話說的誅心。
梧桐應喏抬頭,華姐兒差點眼珠子都瞪出來了。「你這臉怎麼,怎麼…」
梧桐這個恨啊,心底把婉年罵了一百遍,連著芳華一起罵。罪魁禍首是婉年,讓她今日在這麼多人面前丟人的是芳華。以後她怎麼在小丫鬟面子立足。
徐關常眉間擰成了個疙瘩,七姑娘從小乖巧懂事,他跟姜氏都喜愛有加。大姑娘從前是個傻的,現在好了,怎麼潑辣起來。還隨意打罵下人。打了,罵了不要緊,別帶出屋啊。讓別的奴才看了怎麼想徐府,怎麼想他徐關常?
把年姐兒和華姐兒在心底比較一下,一口氣就堵在了胸口。
看著婉年,再看看佟先生,開口道︰「讓佟先生見笑了,徐某的不是。」意思很明顯,佟氏你該回避了,我要處理家務事。
佟先生起身道︰「未時我再來打擾。」說完人走了。
徐關常幾乎青筋暴起,怒道︰「徐氏婉年,你可知錯?」
「錯也不能全怪年姐兒,是梧桐不懂規矩。老爺為個奴婢和婉年置氣做什麼。」姜氏親自倒了茶給徐關常。語氣竟有些驕縱的味道。
不能全怪年姐兒,年姐兒還是有錯的。
婉年冷笑︰「父親,母親。婉年不認為自己有錯。奴才就是奴才。要听主子的話,主子問話不答,為她為何,她依舊不答。敢問父親,母親,婉年有錯嗎。」
對于徐府,對于徐關常和姜氏,她不抱有任何希望。做孤兒的年歲里,她嘗盡人間冷暖。
許院長是她生存下來的唯一希望。
進了正房,沒有一個人開口讓她坐下。她也不願意久留。
婉年的冷笑,刺痛了徐關常。
徐婉年,曾幾何時越長越像梅氏,一樣的柳葉彎眉,一樣的丹鳳眼,一樣的驕傲。
對梅氏,他有著深深的愧疚。梅氏阿香,是徐府被禁的名字。
一時間徐關常的臉變幻莫測。
華姐兒在他懷里看得清楚,他是要動容了。「爹爹,我怕…」她不安扭了扭身子「有天我也犯錯了,大姐姐會不會也這麼打我?」
芳華才七歲,顯然天真浪漫。徐關常安撫道︰「不會的,華姐兒乖巧懂事,爹和娘都舍不得動一根手指,年姐兒又怎麼會打你?」
婉年有種想流淚的沖動,不管在前世,還是現在,關心在乎她的人只有一個。如果許院長還在,她是不是也可以挨著許院長撒嬌?說說她的委屈,她的害怕和不安。
眼淚生生憋了回去,她不能哭,眼前的人,不值得。
「爹爹,我要吃新出的綠豆糕。」徐關常和姜氏顯然忘記婉年的存在,連她福身告退都不曉得。
他們的眼里只有徐芳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