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院的樹葉漸漸凋零。
鴛鴦越發懶散,有時候一天不動一下,保持一個姿勢睡一整天。
佟先生每天來教婉年兩個時辰琴棋書畫,巳時和未時。
申時她則去梨夢院教芳華雙面三異繡。
婉年在學會雙面繡後,不再用佟氏教女紅,水蓮不解。
徐芳華雙面三異繡卻學得爐火純青。
婉年告訴水蓮︰「平淡是福。」水蓮似懂非懂。
婉年在美人榻撫模鴛鴦的樣子,極其富貴雍容,她覺得宮里的貴人也比不過主子。一時間愣了神。
在徐府,她很少會見到兩個哥兒。
薛氏一個月前生了姐兒,才出生四天,就不停的拉肚子,府里按照大夫的藥方開藥,熬藥,孩子喝不下去,喝下去一點也會吐出來。折騰了兩三天,夭折了。
薛氏和瘋了一樣大鬧正房,辱罵詛咒姜氏,讓姜氏把她的姐兒還回來。姜氏怒極,叫人打死薛氏,正巧徐關常出門歸來。
姜氏風韻猶存,薛氏卻勝在年輕貌美,床第之事花樣百出,但是辱罵詛咒正室,罪不可赦。最後薛氏降為通房。
沒過幾天徐關常就把薛氏調到自個兒的書房里,姜氏知道後氣得好幾天沒起來床。
撫模著鴛鴦,婉年感慨萬千。
她在徐府好比關在籠子里的金絲雀,飛不出去,還有人看管。一生一世都困在籠子里。
「水蓮,伺候我梳洗。半個時辰後先生要來了。」感慨歸感慨,她現在沒有能力。出了徐府什麼也做不了。
詩詞歌賦對她來說連小菜一碟都算不上,西普十四年,她可沒听說過,也不記得中國歷史上有這麼一個王朝。
佟氏考過她的詩詞,她隨便說了一句︰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
佟氏驚訝的神色怎麼也掩不住。她才恍然大悟,唐詩西普朝沒人听過。姜氏听說後,找過她看似隨意問起,她說是因為梅香院的名字臨時想的。
自此,佟氏不再教她詩詞歌賦,也不需要教女紅。認真教起琴棋書畫來。
婉年在梅香院命人把放雜碎的倉庫改成了小書房,反正是她院子里的屋子。徐關常也默許了。
西普朝的字不似漢子的繁體,她勉強還能認得。
若說寫出來,拿腳趾頭寫都比她用手寫的好看。寫毛筆字也真夠嗆的。
「大小姐,不好了」秋菊從外面跌跌撞撞跑進書房。
婉年手一抖,本來就丑的要命的字上更是多了個大墨點。皺了皺秀氣的眉毛。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慌慌張張像什麼樣子。」她放下毛筆。
「大小姐,鴛鴦咬了七小姐,在咱院子里哭鬧呢,您快去看看吧。」秋菊急得滿頭大汗。芳華,那是老爺夫人心尖上的人。
「走吧,路上你細細的跟我說。」告了罪,婉年出了書房。留下佟氏。
據秋菊說,水蓮正拿了貓食喂鴛鴦,芳華就進了梅香院,起初芳華還逗著鴛鴦玩,鴛鴦懶,不動。突然它咬了芳華。現在她正在偏廳鬧嚷。
鴛鴦那麼懶,動個爪子都不願意,更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咬芳華,一定是哪里不對。
「七妹妹,今個兒怎麼有空來看我?」入偏廳就看見一張哭花的俏臉。
「大姐姐,我是來想找佟先生的,前個兒先生留了作業,我…」沒說完哭了起來。
「怎麼不喚人去小書房找我?先生可是在書房呢。」她覺得自己假,拿了帕子擦芳華臉上的眼淚。
「嗚嗚嗚…疼…」
「年姐兒這是怎麼回事。」進來的自然是姜氏,臉色黑得像鍋底。
「母親容稟…」她剛要說話,被芳華打斷「嗚嗚嗚…母,親…我的手…哇…」芳華哭得話都不利索。
芳華這麼一哭,姜氏慌了神。「哪疼?」她心疼死了。
芳華抬了抬繡帕捂住的右手,有血絲滲了出來。
「鴛鴦咬我。」她眨著無辜的兔子眼楮望著婉年。「母親,不怪大姐姐,是我太喜歡鴛鴦了。」
她的目的是鴛鴦
「左不過是個畜生。殺了去」
「母親,我喜歡鴛鴦不許殺了我要」
「好好好,年姐兒知道你喜歡,肯定是會送你的。」肯定是會送你的。送泥煤啊。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蟲嗎。問過我嗎。婉年只能在心里吐糟。無力反駁。
「大姐姐,母親說的是真的嗎?你會送給我鴛鴦嗎?」。
此刻,婉年深深地感覺到勢單力薄。「嗯。七妹妹喜歡,送你。」多余的話,她不想說。
梅香院沒了鴛鴦。
沒了日日陪她在床榻嬉戲的鴛鴦。
梨夢院也沒有任何關于鴛鴦的消息。
如果芳華是真心喜歡的也就罷了,她的性子…
梨夢院。
「七小姐,大小姐現在恐怕心疼的不得了呢。」說話的是櫻桃,芳華的心月復。
「大小姐?哼徐府的嫡女是我她算什麼東西,瞧,她喜歡的東西,母親不還是送了我?哈哈」說完狠狠地用力踩著腳下的什麼,黑呼呼的一團,只有兩個眸子忽明忽暗,不一樣的顏色,散發求生的渴望。
第二天鴛鴦死了。
芳華命人扒光鴛鴦身上黑呼呼的毛,拿去廚房頓了湯。
梅香院。
「大小姐,櫻桃來了。」
「帶她去偏廳。」又來干什麼。
「喏。」
「大小姐,七小姐說了,昨日多有得罪,特意讓廚房炖了補湯。」
婉年生出一種悲哀來。
昨天要了鴛鴦,今天送了湯。
鴛鴦,是她害死的。
「你放下吧,回去告訴七妹妹,謝謝了。」
「水蓮,把湯,埋在門前的梅花樹下吧。」水蓮不明白,主子為什麼要埋一晚湯。「是鴛鴦。別讓人瞧見。」
「啊?」水蓮一下子白了臉。萬萬沒有想到七小姐好毒的心腸。再看主子,閉了眼,嘆息一聲。
徐氏芳華,我以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逼我的婉年一時間熱血翻滾。在她眼里,眾生平等。人,不見得比過生物。人,混起來豬狗不如。
「水蓮,你隨我進臥房。」水蓮埋了鴛鴦湯回來。
「沒人看見吧。」婉年恢復了常色。欠我的,必須還回來。
「奴婢做事兒,您放心。」
「去通知父親,如果父親不在,你去找薛氏。說我病了。」婉年的眸子閃了閃,蹦出一絲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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