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號車廂里,風起雲涌,雞飛蛋打。
一位長相清秀的小帥哥跟被掃黃的警察叔叔捉在床又打電話叫老岳父來警察局領人似的,滿臉悲涼,看得整節17號車廂里的男同胞都有些兔死狐悲。
「你,你憑什麼總是踩人家鞋子啊!」小帥哥,也就是林薔口中的「牲口男」咬牙切齒,整個一白毛女看黃世仁的「含情脈脈」︰「還總是踩人家左腳!」
「噗哧——」車廂里剛才還對這位男同胞心生憐憫的人們瞬間哄笑。這爺們,整個一不值得同情的貨色啊。
劇情的發展果然沒有出乎整車廂群眾演員們的預料,果不其然,車廂里又響起了一聲狼嚎。而信奉「如果你的左臉被別人打了一巴掌,請將你的右臉也伸過去」的牲口男則是指著面前的傲嬌女,一副要將她先女干後殺的表情了。只是,他嘴角的一抹不易察覺的玩味卻安安靜靜的蘇小妹一怔,再望向他後就變得有些意味深長。
蘇小妹生在一個官宦世家,她家雖然放在水深浪高的老燕京城里算不上什麼,可她的父親若是到了地方,那也是能令市委的常委親自去機場接機的角色。她自幼見多了祖輩父輩們的勾心斗角與笑里藏刀,自然與有別于尋常的小家碧玉。敏銳的洞察力與屬于小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不簡單,至于年輕人哪里令她感到不安的,她就有些捉模不透了。但她對青年也僅僅是有些好奇罷了,她可不相信什麼一見鐘情。哪怕,她六歲那年已經對一個男孩子一見鐘情。
「怎麼樣,小蟈蟈,還要不要?」傲嬌女林薔「嫵媚」地笑著,還撩了一下因為動粗而散落在額頭的幾縷秀發,可這樣一個撩人的動作卻令對面的牲口嚇得一哆嗦。傲嬌女還想繼續發威,卻被蘇小妹制止了。
「薔兒,算了吧。」覺察到危險氣息的蘇小妹拉住閨蜜,搖了搖腦袋,黛眉如秋水生波,搖移不定。
林薔哼了一聲,鄙夷地瞧了對面牲口一眼,撇了撇嘴,道︰「小妹,這家伙先調戲你在前,後惹姑女乃女乃在後,本來任何一條擱姑女乃女乃這都該判宮刑,兩罪並罰,就該把這廝剁了小雞-雞再扔進天上-人間,叫這廝生不如死。今兒個只踩了他兩腳,姑女乃女乃我都覺得自己是生性純良。」
「純良,純良等同放蕩。黑瞎子還嚼得自己玉樹臨風一點都不像熊呢!」牲口男喝了一口礦泉水,不急不緩地頂了生性純良的某女一句。
果然,他的干柴又點燃了林薔這堆烈火——哦不,是他的干柴又踫到了林薔這堆烈火,于是「噌」的一聲,林薔心口那股無名業火又竄了上來。
「我……我掐死你!」林薔饑不擇食,踩著那雙7厘米的高跟鞋就要來一個餓虎撲娘,不對,是撲羊。
關于「餓虎撲娘」,也是有一個美麗傳說的。我們的果果小姐是在蘇州長大的,雖然少小離家隨著父母到了京城,可鄉音未改,話里還是帶著一點嗲啊嗲的吳音的,再加上她確實有點不分平舌翹舌,所以凡是跟羊啊什麼有關的詞語成語到她的小嘴里就成了「娘」。如︰餓虎撲娘、娘入虎口、亡娘補牢……于是乎,在全日制中學上學的某女生宿舍經常會听到某位小可愛因為睡不著覺而數綿羊的聲音︰「一只娘,兩只娘,三只娘,四只娘……」把整宿舍人萌到不行。
就在某男以為又是一陣猛烈的暴風雨將要傾瀉的時候,林薔突然收住架勢,盯著牲口男,笑容玩味。在牲口男開始渾身發毛的時候,林薔突然笑道︰「」
「好了,薔兒,別鬧了,都看著你呢!」蘇小妹死死地拽著自己的閨蜜,有些無奈地瞧了端坐位子上的某位大爺,生怕一個沒拉住林薔又會撲上去。她可不懷疑真正暴走起來的林薔會做出多麼驚天地泣鬼神為廣大婦女大媽揚眉吐氣的壯舉。
林薔怒氣難消,見滕果果也在可憐兮兮地望著自己,不禁叉腰怒曰︰「老娘先給你存檔,等老娘換上8核的處理器,再跟你這廝大戰三百回合!」
「沒問題。」那堆干柴笑答曰︰「哥喜歡天藍色的床單,因為那樣會有飛翔的感覺。還有,哥不喜歡女人在上面。」
全車廂爆冷。
足足三分鐘過後,17號車廂里又響起了一聲足以將波音7E7給整到溫州動車軌道上(ps:08年那會溫州有動車麼?)的獅子吼︰「賤-人,老娘跟你沒完!」
車輪飛馳在鐵軌上,輕微且有節奏地搖晃著。夜色,也終于涼如水了。
車上許多人都睡了,在硬座上做著不太安穩的夢。
一切都是那麼和諧,如果不算那一對正在大眼瞪著小眼的青年男女。
「下流。」林薔磨著小虎牙,終于罵累了,將腦袋扭到了一邊,來了個眼不見心不煩。她沒有發現,原本自己只是想調戲調戲那小牲口的,如今卻動了真肝火。
某牲口笑著搖了搖頭,也不再說話。
許久過後,林薔又將頭轉過來,語氣不善道︰「喂,你也是去學校上課的?」
「嗯。」那頭牲口點頭,竟然也沒有睡著。
「斯文敗類。」林薔咬牙切齒。長這麼大,所有人都是將她捧著慣著,含在口里也怕化了,誰這樣對過她啊。
某牲口又不語,似乎听不見林薔的話似的。
半小時後,林薔依舊沒有睡著,她顛過來倒過去,最終望了端坐于對面閉目養神的牲口一眼,輕輕喚道︰「喂——」
「嗯。」依舊是那欠扁的似笑非笑。
「你家也是京城的?」女人的好奇心終于還是戰勝了好勝心。
「嗯。」回答依舊簡潔明了。
「林大鳥雜。」這小姑娘,連罵人都將講究對仗工整首尾呼應。
好奇寶寶林薔不知道,她旁邊那一綰長發的主人——長裙少女蘇小妹也在暗處閃爍著一雙燦若星辰的眼楮,听著二人的對話,不時抿起嘴角。
又半小時後。
「喂……」
「嗯。」
「你叫什麼名字?」女人一旦起了好奇心,不知道意味著什麼。
回答她的是沉默。
「哼,小氣。」好奇女林薔沒有發現,她的情緒依舊遵循著能量守恆定律,只是,有那麼一絲傲嬌竟然轉化成了從來沒有過的小女人脾氣。
某牲口男無奈一笑,不太明亮的燈光下,白天的那一臉輕佻盡褪,竟有一種繁華落盡的蕭寞味道了。他終于正眼瞧了一眼獨自在一旁生悶氣的林薔,笑道︰「我去買泡面,你來一桶?」
「姐才不吃那種油膩的東西。」林胡蘭小姐何等傲骨,連鍘刀都不怕,自然無視某頭牲口的物質誘惑了。
「不吃拉倒。」牲口毫無紳士風度地起身,開始去尋找那位推著小車賣零食泡面的阿姨。
十分鐘後,牲口男回轉,也不知道他如何做到的,竟然端著三桶加滿了水的泡面桶凱旋而歸,面桶沒有一滴油水溢出。牲口男將面放在座位前的小桌上,喚道︰「妞,吃不吃?」
「姐說了,從不吃油炸食品!」林薔竟然主動忽略了某牲口問號前面的輕佻,把頭一轉,肚子卻極不淑女地叫了一聲。
「哥又沒叫你。」牲口瞬間又進化成欠扁男,那張因為物極必反而陽光到有些陰柔的臉也瞬間掛滿了諂笑︰「長腿美……哦不,長裙美眉,知道你醒了,餓了吧?請你吃宵夜,不用以身相許的。」
「你!」林薔的單眼皮變成了雙眼皮,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這是暴風雨即將到來的前兆。可接下來,林薔的小嘴就嫵媚地張啊張的——她身邊的蘇小妹還真是醒著啊。
蘇小妹雙頰微暈,令面前的牲口食指大動。她道了聲謝謝,竟然端起了桌上的泡面——大概,是想用泡面桶來掩蓋自己偷听二人談話的尷尬吧。
林薔見自己閨蜜竟然反了水,哼了一聲,又把臉轉個過去,開始跟自己的一對小虎牙過不去,只是,她並沒有發現,這是她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生悶氣。從前,她可是有氣當場就撒的主兒。
牲口男狼吞虎咽,一桶泡面吃完後就將罪惡的手伸向了余下的一桶泡面,還火上澆油道︰「喂,你真不吃?不吃我可不客氣了。」說完又是一場風卷殘雲。
林薔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難得還能憋住。只是,和她穿一條裙子長大的蘇小妹卻知道,事情似乎還沒完。可人生這場故事卻沒有下集預告,接下來的故事會多麼的跌宕起伏,她也猜不倒了。只是,在審視這位總是很拙劣的掩飾偷窺自己的目光的男子的時候,她自嘲一笑,似乎是因為自己的多慮。
平庸畢竟還是平庸啊。這個世界上是沒有那麼多珠玉蒙塵的。
只是,她也不明白,在認定對面男子只是個貧一點色一點的平庸男後,為什麼心里會有那麼一點點失落。
她打開窗,窗外夜風習習。那縷隨風煙逝的究竟是什麼,她竟然不敢深究了。
對面,隱藏在黑暗里的唇角,微微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