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我在鳥鳴啁啾中緩緩醒來。
記憶還停留在昨晚,我什麼時候睡著了?我環視四周,竟然是閣樓里,而我正躺在臥椅上。是沐臣軒抱我回來的?似乎也只有這種可能了,我臉一熱,覺得好丟人。
我站起身,隨手綰起飄散的長發,簡單地打了個 。輕輕推開窗門,陽光鋪灑在我身上,柔柔的好溫暖。我伸了個大懶腰,走下了閣樓。
看著偌大的園子,繞來繞去也不見人,我覺得非常壓抑。也不知沐臣軒在哪兒,只好信步逛著。
走著走著,竟無意識地來到了那個大洞前。我心猛地一跳,站在洞旁急切地朝里張望著。可它並沒有如當日那樣散著幽光,該怎麼辦呢?我原地轉了轉,低腰撿了個大石子,丟進了洞中。一小會就听見了石子落地的撲通聲。這個洞是實的?我是不是沒法回家了?
想著父母和朋友尋我時的焦急,我的心一沉,無力地靠著大樹緩緩蹲下,看著頭頂的藍天。我的眼楮好澀,卻流不出一滴淚。
「你說我們怎麼這麼倒霉,竟被派來收拾這個鬼地方!」身後傳來兩個人的腳步聲,其中一個女孩抱怨著。
這棵桂樹正好擋住了我的身形,她們才敢這麼大肆的怨罵。她們估計就是宮里兩天被派來一次的奴婢了。我心里的火蹭蹭往上躥,搞不懂她們為何這麼拒斥這里,這麼嫌惡這里,就因為沐臣軒的紫眸?
我不動聲色,繼續听著。
「就是就是,那蘭陵王雖說生得俊美,但可惜的是個天生的惡魔呢!剛出生就克死自己母親——」另一個婢女附和道。
我心下一震,卻再也听不下去,便猛然起身,繞過樹干直直走到那兩個婢女面前,惡狠狠地說︰「你們給我閉嘴,誰給你們這麼大的膽,竟敢亂說!」
那兩個婢女顯然被我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其中一個膽小的女孩竟已怕得渾身亂顫。
另一個長得有些粗大的婢女斂了斂神,故作鎮定的挺起胸,說︰「你又是誰?看你的打扮不過是個最低等的丫鬟,有什麼資格對我們三等丫鬟叫罵!」
我輕嗤一聲,看著她們小人得志的臉,心里一陣厭惡。「既然都是丫鬟,你有什麼資格在背地里對蘭陵王說三道四?」
她們還真把我當成了丫鬟,听完我的話都不似先前那麼緊張不安了。那個粗獷的婢女一手伸來狠狠地推了我一把,嘲諷地說︰「你這賤婢不會看上蘭陵王了吧?就算蘭陵王天生是個禍害精,也不是你高攀得起的。好好照照鏡子吧!你敢說出去,我就要你好看。」
我踉蹌的退後了幾步,感覺肺都要被氣炸了。她們怎麼罵我算了,可是她們怎麼能這麼說沐臣軒!明明是那麼一個清柝瀟灑的人物,豈容置喙?
我哽咽地吼道︰「你們不準這麼說臣軒!」說完,我便欲上前教訓她們。
只看見她們大驚失色,害怕的連連後退,我便被禁錮在了一個懷抱中。
我不管不顧,看著她們落荒而逃,著急的掙月兌著,大聲說︰「放開我,你放開我,我找她們理論。可惡,沐臣軒不是——」可我再也說不下去,喉嚨深深的哽咽住了。
身後的懷抱卻更加緊密,幽幽的一聲嘆息瞬間激醒了我的理智。
我轉頭向後,落入眼里的便是沐臣軒黯淡的雙眸。
「沐臣軒,你都听見了,是不是?」
他不說話,只是又加緊了這個懷抱。我被抱得有些窒息,可是好喜歡他的溫暖。我也不說話了,想起剛才奴婢的話語,心里一陣痛。那沐臣軒呢?是不是更痛?
我的眼淚止不住的下落。
過了好久,他慢慢將我轉過身,輕輕捧起我的臉,用拇指溫柔的擦拭我的淚。「不哭了,好不好?」
可我的淚水依然止不住的下落,我抽噎的說︰「他們怎麼能這麼對你?你是王爺啊,你應該讓我去教訓她們。你是王爺啊——不公平」
他深情地看著我,紫色的眼眸里倒映著我的哭臉,包含著不忍和心疼。
「洢秋,我不在乎——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不在乎。可是現在,我有了想在乎的人了,你別哭,好嗎?」
我一頓,止住了哭泣,呆呆地反應不過來。
他好笑的揉揉我的臉,將我的頭輕按在他的胸膛上,說︰「洢秋,我在乎你。」
我的心一墜,結巴的說︰「我們才??????才認識???????認識一天——」
「傻瓜,你不是說只看人心嗎?那些認識我已二十年的人又如何?你的心,在乎我嗎?」
我怔住了,想起剛才自己情不自禁的為他,難道不是很清楚嗎?
過了一會兒,我微微點了點頭。
沐臣軒撫了撫我的背,說︰「不用在意。洢秋,你是不是不知道家在哪?」
我心一酸,眼眶又有些濕潤。我在他胸口上蹭了蹭,點了下頭。
「我給你一個家,你要嗎?」他重新捧起我的臉,認真的問我。語氣里竟有些期待和不安。
我看著他柔情似水的紫眸,心一沉。一滴淚滑過臉頰。我紅了臉,羞澀的說︰「要。」
我想賭一把,賭這一眼感動,賭這幾許情緣,能不能換一個真心的家。可以不關風月,可以不論情長,我只是想要一個家。一個可以替我遮風避雨、有人心溫暖的家。
他笑開了眉眼,正想說什麼,一習爽朗不羈的笑聲傳來。
我皺眉轉頭看向來人,不覺一驚。他是穿著一襲黑色錦袍的男子,手持一把寶月黛扇,瀟灑地扇著。他身形高挑,臉龐更是俊美得無可挑剔。劍眉斜入雲鬢,墨瞳璀耀,鼻梁高挺,薄唇輕咧,白皙的臉龐邪美無雙。若說沐臣軒是新月明隱,那麼此人便是黑暗中無法揣測的瑰麗魅影。
他灑月兌的走向我們,一臉曖昧的壞笑。
沐臣軒一把拉我至身後,聲音清冷地說︰「不知清安王突然造訪,有何貴干?」
清安王?那不就是沐臣軒的兄弟嗎?怪不得都是一樣的風華絕代。我好奇地向他探了探腦袋,看見他朝我狡黠一笑,也不躲閃的笑了回去。這人,給我的感覺不差。
他一收扇,含笑說︰「六弟是否怪二哥打擾了你的良辰美景?」
沐臣軒輕哼一聲,握緊我的手,說道︰「六弟不敢。只是我合玉別院少有來客,一時受寵若驚。不知是不是宮中又有什麼好差事,要用得著我這個閑人。」
清安王笑容一斂,沉聲說︰「六弟聰慧。」
沐臣軒冷笑一聲,轉頭對我說︰「洢秋,你隨處走走,但不要離開合玉。我們有事商討,知道嗎?’
我乖乖地點頭,但心里有一絲不安。
沐臣軒輕輕拍了下我的手背,便一撢長袍,朝閣樓走去。清安王隨即跟上,只是路過我身旁時,略一停頓,低聲說︰「在下沐凌安。」
我看著他們一前一後離開的背影,暗嘆兩人的舉世風華。這兩人,都沒有該有的王爺架子。
清安王,沐凌安,他來意是什麼?沐臣軒所說的「好差事」又指什麼?我不得而知,只能抑住疑惑,信步在園林里賞景。
再看一眼那樹洞,我深深嘆了口氣,便轉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