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兄別花心 第一章

作者 ︰ 月嵐

段鈺臨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是個幸運兒。

身為河陽城第一酒商的獨子,他這個大少爺可說是一出生就注定要享受一輩子的榮華富貴。

在這種擁有人人稱羨的家產的背景下,如果他生得其貌不揚,或許還不會太招搖、太招忌,但偏偏他天生俊俏,一雙星眸更是隨便對著人一笑,就能勾倒路上一票姑娘家。

在這種不論外貌或家產都令人嫉羨的情況下,他自然成了眾多未出閣的小姐心目中最佳的乘龍快婿。

只是段鈺臨本人對于安定下來、找個好姑娘成家這件事,幾乎是半點興趣都沒有,盡管段家爹娘很努力地為他找尋合適的好對象,但段鈺臨卻從來沒看上眼的女子。

所以……一直到二十來歲的現在,他依舊是孤家寡人一個。

不過段鈺臨並不以為意,反倒覺得這樣樂得清閑。

因為在沒妻沒妾的情況下,他愛上哪去都沒關系,甚至可以在閑暇之余,泡在花樓里三、五日……

「別傻了!」

大喝聲驚醒了睡夢中的段鈺臨,他睜著惺忪睡眼四下一望,只見身邊的姑娘都還在沉睡著,也就是說……

黑眸轉向大敞的窗口,段鈺臨翻身下床,踱近了窗邊,低頭往外探看。

幾個熟面孔,包括他熟識的滿香樓老鴇,都圍在了後門邊,而老鴇手里還拉著一個小姑娘。

她真的很小,說不準沒滿十二的年紀,表情可憐兮兮的掛著兩行淚水,死命地拖著腳步不肯進門。

這種場面,花街里天天發生,看得人人搖頭,心里的感覺卻也早就麻痹了。

反正這個看來衣衫破舊、窮人家的女孩,九成九是被爹娘賣了又不肯進花樓工作而已。

瞧她連連搖頭、死命掙扎的樣子,很是頑固,怪不得老鴇會生氣。

「妳還給我使性子啊!快點站起來!別以為耍賴我就拿妳沒轍了!說什麼要打雜還錢?妳以為妳這輩子還得起呀?什麼天真想法……」

老鴇氣呼呼地數落著這個剛入行的小姑娘,但她似乎沒把老鴇的話听進去,只是一個勁兒地搖頭哭求。

「我什麼都做,就是不想賣身!拜托妳……」小姑娘哭紅了眼,清瘦的臉龐拖著兩條麻花辮,過于縴瘦的身軀看起來楚楚可憐,除了聲音大了點,其余的倒是挺能勾人保護欲的。

「我這里不缺打掃的佣人跟丫鬟!」老鴇使勁地拖著小姑娘,「跟我走!不然我叫人扛妳進去也一樣!」

她身邊的三名壯丁每個都比小姑娘高出一倍,要是這小丫頭真不服從,她就要叫人動手了。

「不……」小姑娘依舊猛搖頭,她抹著淚水,臉上露出了堅決的表情,「如果要我賣身,那我不如死在這里!」

「妳敢要挾我!」老鴇發起火來。

「我只是請求妳!」小姑娘咬著下唇,身軀不停地發顫,讓她看起來更可憐,但是她的語氣卻絲毫听不出妥協的意味。

段鈺臨听得想笑,因為像這樣的小姑娘他還真沒見過。

慣了有女人在身邊撒嬌的他,幾時見過這種硬脾氣的姑娘了?

這還真是有趣啊!

「妳這丫頭!敬酒不吃吃罰酒!」老鴇氣得臉都漲紅了。

段鈺臨看著這一幕,忍不住迸出了笑聲。

「誰?」老鴇正在氣頭上,一听見嘲弄似的笑音,立刻氣呼呼地往聲源轉去。

「是我。」段鈺臨懶洋洋地朝老鴇招了招手。

「啊!段少爺!您、您怎麼會……」老鴇嚇了一跳,她萬萬沒想到會驚動自己的貴客。

「妳嗓門那麼大,我很難不被吵醒。」段鈺臨趴在窗台上,唇角勾起了笑容,「是新來的姑娘吧?妳這麼大聲教訓,可要教她記恨著妳了。」

「呃……讓段少爺見笑了,可這丫頭脾氣很硬啊!不教訓一下她不會听話的!」老鴇連忙辯解起來。

「就因為她脾氣硬,所以用罵的才行不通吧?」段鈺臨眸光一轉,往愣愣地抬頭看向自己的小姑娘瞧去,「我瞧她長相清秀可人……要不,叫她笑一個給我瞧瞧?如果讓我滿意了,我就把她買下來。」

「呃?」老鴇錯愕極了,「段少爺,她才十三歲呀!」

之前段鈺臨找的,都是她樓里富有經驗的美艷大姑娘,怎麼今兒個突然轉性啦?居然想改玩小姑娘嗎?

「妳想到哪去了!」段鈺臨哭笑不得地搖頭,「我娘近年來行動不便,所以我想給她找個陪伴隨侍的丫鬟!」

沒想到她的年紀比外表看起來還要再大些,八成是平時也沒吃什麼營養的東西,所以個頭才這麼小吧。

不過……到底是什麼樣的家里,養出她這般倔強的脾氣啊?

像她這樣個性的姑娘被賣進花樓,可是要多受苦的。

但如果要問他嘛,他會說,這麼有個性的姑娘太少見了,真的很有趣。

就沖著她這倔性子,他可以給她個機會。

「哎呀,段少爺真是有心啊!也不早點說,嚇死我啦!」老鴇松了口氣,她回頭瞧著還在發愣的小姑娘,先是瞪了她一眼,才開口命令道︰「听見沒有?叫妳笑一個呢!」

「笑?」小姑娘看著雖然披上了外衣,胸膛卻明顯地暴露在外的段鈺臨,見他從花樓的窗戶里探出來,想來應該不是什麼太正經的男人吧。

可是……他說要買下她。

而且似乎不是為了玩弄或享樂,而是要當他娘親的丫鬟?

「是真的嗎?」小姑娘強忍激動心情,拉開嗓門高聲問道︰「只要我笑得讓你滿意,就可以到你家當丫鬟,不用賣身嗎?」

「妳還懷疑啊!人家段少爺可是咱們河陽城第一酒商的當家呢!他作啥騙妳這小姑娘?」老鴇在旁大聲打岔道。

她想過了,與其跟這倔性子的丫頭窮耗,倒不如轉手先賣了她,即使少了將來可能賺進的大筆銀子,也好過現在就給她氣到短命。

段鈺臨瞄了眼老鴇,沒多吭聲,他當然猜得出來老鴇在盤算什麼,不過無所謂,今天他大少爺見了新鮮事、心情好,不跟她多計較。更何況……

「只要妳笑得讓我滿意,我就帶妳走。」

他可是開了這條件在先,若是這小姑娘依舊委屈著一張苦瓜臉,他也沒轍。

「真的啊!謝謝你……段少爺!」

小姑娘的反應倒是出乎段鈺臨的意料,一听見他允諾要為自己贖身,她立刻一掃剛才心中的陰霾,還掛著淚痕的清秀臉龐上也跟著迸開了燦燦笑顏。

這一笑,讓段鈺臨倍感意外,他原以為小姑娘頂多勉強擠出個笑臉罷了,畢竟他可是花樓的客人,一般人見了應該只會把他當成跟鴇母同一邊的惡徒,想沾姑娘美色罷了,但是……

瞧小姑娘笑得真摯而開心的反應,他反倒是看得有點失神了。

她還真笑了。

甚至……笑得這般開朗,彷佛剛才的哀求、痛苦,以及絕望的掙扎,都已離她遠去。

轉變得還真快啊!

這是代表她很信任他,還是表示她渴望離開這里?

不管是哪一個,總之,她既然笑得如此開心,看起來又有幾分可愛,那麼,他可不能讓她失望了!

「好,看在妳笑得開心的份上,本少爺就買下妳吧!」

沉穩的嗓音里透出了滿心的笑意,段鈺臨毫不意外地從小姑娘的眼里看見了又驚、又喜,像是要歡呼一般的燦亮眸光──

「謝謝你,段少爺!我一定會盡心盡力伺候老夫人的!」

段家佔地遼闊,一座座的園子蓋得優美無比,在河陽城可說是無人不知。

段老爺靠著賣酒的生意起家,數十年下來累積的家產極為驚人,而今段老爺已逝,家中產業由段鈺臨全數接手,比起他爹更是高明許多的經營手腕,讓河陽城的百姓們對段家能長久延續的風光嘖嘖稱奇。

畢竟有不少富家出身的少爺,常是打小就嬌生慣養、吃不得苦,而且也欠缺磨練,但段鈺臨不但是能文能武,甚至還彈得一手好琴,寫得一手好字,所以每年上門提親的媒婆多得不得了。

段母雖然也很希望能早些看見兒子娶媳婦,至少在她有生之年給她個白胖孫子抱抱,但偏偏兒子對那些如花似玉的姑娘家一點興趣都沒有,要不是他還會跑跑花樓找女人作伴,否則段母真要以為兒子有斷袖之癖了。

「娘,妳想太多了。」

段鈺臨哭笑不得地搖頭,他萬萬沒想到自家娘親會作出這種聯想。

「最好是我想太多。」段母沒好氣地睨了兒子一眼,「娶個好人家的姑娘在家里伺候著你不好嗎?偏要花錢去外頭找姑娘。」

「多個人在家里,我心里還得懸念著,怎麼專心作生意?」段鈺臨不以為然地駁道。

「多個人在家里是替你打點家里的瑣事,而且也可以陪陪我啊!」段母再三勸道︰「況且你爹還不是早早娶了我之後,一樣在外頭作生意?怎麼你就不成?」

「爹是爹、我是我啊。」段鈺臨悠哉地揮了揮手里的扇子,又道︰「不過娘近來行動不方便,是需要個人陪妳,所以我才帶了那姑娘回來。」

「你說那小丫頭啊。听說是花樓里買回來的?」段母啜了口茶,蹙眉道︰「真是的,你要買就買個年紀大點的啊!好好打扮、教教禮貌後,說不準還能當你的妻子。」

「老天,娘──妳不必這麼急吧?居然要我買個妻子回來?」段鈺臨真覺得哭笑不得了。

「我們又不是什麼權貴人家出身的,你爹跟我原本就是普通百姓,對這種身分之差沒什麼偏見,總之只要是身家清白、個性不錯的好姑娘能嫁入門當媳婦,我就滿意了。」

說起來,她這個當娘的脾氣夠好了吧?

別人家是仗著身家好所以拚了命地想結交更有錢有勢的人家當對象,她則只求兒子娶個普通姑娘,什麼家世家產的都用不著了。

只是她條件開得再簡單,兒子不娶也沒用……

「娘,我很謝謝妳的關心,不過找對象這種事看的是緣分……」

「緣分你個頭啦!」段母听著兒子一再推托,忍不住發起火來,「每年上門提親的對象,沒有一百也有個八十了,你跟那些姑娘都沒緣分嗎?」

不過娶個妻子罷了,真不懂兒子怎麼會這麼難搞啊?

「娘,妳冷靜點,喝口參茶,別動氣嘛。」段鈺臨依舊是一臉笑得人畜無害,「為了這點小事氣壞身子多劃不來!如果妳真的這麼擔心,改天我請人把妳抬進月老廟,妳去替我求個姻緣回來好了。」

「去!是你要娶妻,又不是你娘我要改嫁!」段母噓了一聲,沒好氣地迸聲︰「真沒誠意,連月老廟都叫我去替你跑,我看你是真不想娶妻,想一輩子打光棍是吧?」

「怎麼會呢?我段鈺臨這輩子又沒作什麼缺德事,月老不會薄待我的啦!」段鈺臨笑嘻嘻地安撫著娘親。

「我看月老是太厚愛你了,成天給你在外頭亂牽紅線,才會讓你老往花樓跑,卻不想娶妻待家里。」段母白了兒子一眼,瞧他笑得像個沒事人,倒顯得自己白費力氣,頓時連火氣都發不出來了。

「娘,常往外跑也不錯啊,說不準哪天就給我遇上個好姑娘,到時候我一定娶回家孝順娘親。」段鈺臨討好地笑道。

「不用了,你娘我健朗得很,你真娶了妻子的話,就給我好好生幾個孩子吧!」段母揮揮手,無奈道︰「好了,你去忙你的吧,那小丫頭安心交給我就是了。」

「是,那孩兒去巡鋪子了,多謝娘親,改天我再給娘帶些滋補養身的藥材回來。」

段鈺臨一臉輕松地起身,對著段母告別後,便一派瀟灑地出了娘親自爹親逝世後,便移居至城郊的幽靜宅院,徑自搭上馬車回本家去了。

至于那個剛被他買回家,連名字都沒多問,就交到娘親手中的小姑娘──

過沒幾天之後,段鈺臨便將她忘得一乾二淨。

「鈺臨!好久不見了!」

洪亮的嗓門挾帶著有精神又熱絡的問候聲傳來,一個身形壯碩的青年公子帶著兩名小廝,遠遠地在對街就朝段鈺臨揮手打起招呼來。

「這不是和兄嗎?你幾時從關外回來的?我听說你上塞外挑馬去了,還要半個多月才會回來不是?」

和睦嵐是他的多年知交了,他們雙方家中都是商行,他賣酒、和家賣馬,但都是河陽縣內數一數二的富商,彼此亦常有往來。

「因為剛到關外就挑到一批好馬,不用再多等,所以我就提早回來了。」和睦嵐笑道︰「不過最主要的是,家里人要我成親了。」

「成親?」段鈺臨不禁失笑出聲︰「要成親也得有對象啊!你什麼時候有這樣好的紅粉知己了?」

和睦嵐與他一樣,對于成親一事都不太熱衷,反倒樂于打理家中產業,再加上兩人時常見面,要是和睦嵐有了親密的女人,或是中意的小姐,他這個摯友沒理由不知道的。

「不是我自己找的,而是家里人在年前給我訂的親事,我娘合過八字,說下月初八最適合成親,再錯過要等大半年,空耗姑娘家的時間,所以便叫我回來成親了。」和睦嵐如實應道。

「噢,原來是被逼親啊……」段鈺臨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拍了拍友人的肩膀苦笑道︰「那只能祝福你了。」這消息實在來得太突然了,不曉得他有沒有空閑可以為老朋友挑些象樣的賀禮?

「你不是在替我擔心吧?」和睦嵐瞧他一副如臨大敵的難受表情,不由得迸出笑音︰「怎麼回事?是我要成親,可不是你啊!」

「我只是對你被逼親的事感到難過。」段鈺臨搖搖頭,心情微悶。

「我說鈺臨,我沒有你那麼不想成親,只是長年跑關外作生意,才把婚事一再拖延。倒是你……」

「我?」听出友人尾音里潛藏的疑惑,讓段鈺臨忍不住對和睦嵐投以疑惑眼光。

「我想問你很久了,為什麼無論如何都不肯娶妻?」和睦嵐知道,自己是因為忙于打理家業無暇分神,才將終身大事交給父母打點,但段鈺臨可不同。

據他對段鈺臨的了解,這友人天性聰穎,又懂識人,加上對經營一事頗有天分,所以要打理段家酒莊的產業,根本不用太費心。

也因此,一樣是繼承家業,段鈺臨卻比他悠哉許多。

「也沒什麼太特別的理由……」段鈺臨眼神一閃,想將終身大事的問題略過。

「我們是好友,有什麼心事就說吧,還是……」和睦嵐對著段鈺臨左右打量了下,突然壓低聲音湊近他耳邊,「你有什麼說不出口的隱疾?」如果是這樣的問題,那就真是難以對外人啟齒了。

尤其床事可關系到夫妻感情,更是能否傳宗接代的大問題,因此他雖然很不希望事實如此,為求心安還是開口探問了。

只不過,一听見他的問題,段鈺臨卻忍不住回瞪了他一眼。

「呿!和睦嵐,你胡扯什麼啊!像我這種三不五時就跑花街的人,哪有可能患了不可告人的隱疾!」

「那可難說。」和睦嵐不以為然地搖頭,「你年少時雖曾找姑娘度春宵,但這幾年來卻不再這麼做了,不是嗎?」

雖說不知情的外人,都當段家少爺性好漁色,才會老愛泡在花樓里,但事實上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你近幾年來,上花樓常是听听小曲,找姑娘聊天談笑,卻不再與姑娘共享魚水之歡,之所以會留宿花樓,則是因為你愛熱鬧,喝得太醉後便睡在花樓里,可事實上一沾床就睡了,對于主動投懷送抱的姑娘,你根本是連踫都沒踫。」

畢竟是好友,偶爾和睦嵐還是會陪段鈺臨上花樓听曲子,對于他私下與姑娘們相處的情況自然也了解得比外人多。

「在這種情況下……鈺臨,老實說你看起來真的很像突染隱疾,因此才改了性子,不沾,以至于連成親一事都……」

和睦嵐話還沒說完,段鈺臨已經往他手臂上一拍,迸出抗議聲︰「呿!听你胡扯!走,咱們今天一塊兒去花樓,慶賀你成親,然後我再包上兩、三個姑娘跟咱們同房,我就讓你親眼瞧瞧,看我到底有沒有隱疾!」

「不必了,我對你的床事能力沒興趣。」和睦嵐有些頭大地伸手擋住好友爆發出來的火氣,「再說,我問話的重點是你為什麼不想娶妻,而不是你在床上到底行不行。」

段鈺臨微蹙眉心,半晌之後,才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只是看多了,所以對女人、對成家立業,都失去了興致。」

「什麼?」和睦嵐還真是頭一次听見這種說法。

對女人失去興致?

這好生矛盾啊!

因為真的沒興趣的話,段鈺臨應該就不會跑花樓了啊!

「去茶館吧。」段鈺臨看穿了友人的疑惑,于是指向前邊的茶館,苦笑著拍了拍友人的背。「既然你有興趣知道,我請你喝杯茶,再慢慢說給你听。」

兩人連同跟在後頭的小廝進了茶館,找個清靜位置坐下後,和睦嵐打發小廝去旁邊喝茶休息,自己則是替段鈺臨倒了杯茶遞上。

「說吧,你說你看得多了,是指哪方面?總不是因為花樓女子的貪婪嘴臉嚇著你吧?」見段鈺臨坐下後,還是悶聲不開口,和睦嵐只得試探地提問。

「都是做買賣的人了,花樓女子的嘴臉嚇得著我嗎?」段鈺臨哭笑不得地搖頭,「這麼想知道,我就直說吧,其實我只是覺得,女人呢……說來說去就只是那個樣,越來越讓我覺得了無新意,甚至覺得她們毫無特色,即使現在的皮相再美,年華老去後就什麼也不剩。」

「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年華老去後確實就少了皮相之美,這不是很正常嗎?」和睦嵐納悶道。

「不,我指的是心啊。和兄,你我即使少了皮相,要論生意的經營之道,依然有自己的一套,除此之外,你馬術極好,我則是精通琴藝,算是各有才華,但目前所止我所見過的女人……唉!」段鈺臨搖搖頭,啜了口茶後,沒再出聲。

「听起來怎麼像是你太貪心了呢?」和睦嵐這下可懂了,原來段鈺臨不是不娶妻,只是見過的女子越多,眼光也變得越挑了。

「嗯,可以說是貪心吧。我見過的花樓姑娘,大多是圖著我能為她們贖身,然後享受一輩子;當然也有極為貼心的姑娘,但個性卻太溫馴,與她們不管談什麼話題,她們都是一知半解听不太懂……」段鈺臨說著又嘆了一聲。

「那麼上門提親的小姐們如何?那些你也嫌?」和睦嵐問道。

「她們的情況,其實同花樓女子相差不多。」段鈺臨聳聳肩,低聲道︰「你知道我人脈極廣的,大多來提親的姑娘,我對她們家里的情況都略有耳聞,偶爾也曾在街上遇過,有的驕縱、有的性急,再不然便是自視甚高,偶有溫柔者,脾性也偏怯懦,即使被評為才女,也不過就是能讀詩文,能寫出一手好字,但要與我性情契合的,就幾乎沒有了。」

「噢……听你這麼說,那豈不是沒對象可娶了?我瞧你對每種女人都挑剔。」和睦嵐反過來用同情的眼光打量著友人。

他突然慶幸自己沒段鈺臨這種挑剔的心態了,否則一輩子打光棍。

「要我娶妻的話,就要找個能與我心里契合、談得來,而且言之有物,不要只知溫馴听從,但又不能驕傲任性的姑娘。」段鈺臨說著,語音微頓,然後又加上一句︰「而且在外時要表現端莊,上了床得像花樓女子般浪蕩。」

他這段補充,說得差點讓對座的和睦嵐把一口茶噴到他臉上。

「等等……你、鈺臨……咳咳……」和睦嵐替被嗆著的自己順了順氣,這才抬眼瞪向了段鈺臨,「你這什麼要求啊!」

「很實際不是?」段鈺臨不以為意地挑眉反問。

「什麼實際?你要個契合交心的姑娘就已是難事,現在又要這種性情矛盾的條件,你真是一輩子找不到妻子娶了。」說了半天,和睦嵐才發現,段鈺臨根本就不是不想娶,而是找不到對象娶!

天底下哪有這種魚與熊掌兼得的好事?

「所以我沒有很堅持娶妻啊!」段鈺臨勾起了唇角,「這樣你懂了吧?」

「呃……」和睦嵐真是傻眼了。

確實,要他娶妻的、在旁干著急的,都是段母及他這個友人,或是想趁年輕貌美時嫁個好丈夫的姑娘們,從來就不是段鈺臨本人。

好半晌之後,和睦嵐終于重重地嘆了一聲︰「好,我服了你了,只是我萬萬沒想到你是因為這些考慮才沒成親,真不曉得該說你太有自知之明,還是太欠揍?」

「隨便你怎麼想吧。」段鈺臨單手托頰,好笑地瞧著友人一臉的錯愕,迸聲道︰「總之,要我娶個不對味的妻子是折磨,對當我妻子的姑娘家來說也不會幸福,所以……」

「我知道,除非月老親自為你牽線,否則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成親了。」和睦嵐決定放棄勸服友人,這實在是吃力不討好又浪費唇舌的事情。

「哈哈哈……如果我娘也像你這麼開明就好了。」段鈺臨放聲笑道︰「只可惜她老人家直到現在還是不死心。」

「她八成一直指望著你傳宗接代。」搖搖頭,和睦嵐突然開始想為段母默哀了。

「遲早我娘會死心的。」段鈺臨聳聳肩,無所謂地笑應︰「在那之前,我會繼續當她眼中的不孝子,就這樣。」

「不怕我去跟你娘說明原委?」還真信得過他。

「不怕。」段鈺臨嘗了口茶,迸出肯定的答復,「你個性老實,不會背叛朋友,偏偏你又跟我這不孝子認識很久了。」

「我突然覺得我誤上賊船……」和睦嵐咕噥了聲。

「別這樣,其實個性像你一樣老實才好,因為這樣不管哪個姑娘家嫁給你,你都會好好照顧對方。」段鈺臨安慰似地拍拍友人,「所以了,你記得給我送喜帖來啊,我會奉上令你滿意的賀禮的!」

「帖子是一定會送的。」和睦嵐苦笑道︰「至于你……既然你的擇妻條件這麼嚴苛,我也只能祝你與有緣分的姑娘相遇了。」

「不,那種姑娘太難尋了,所以我早已放棄,你還是祝我孤家寡人一輩子吧,對我來說,那樣輕松自在多了。」段鈺臨迸開了一點都不介意打光棍一生的笑音,讓和睦嵐看得失笑不已。

唉!段鈺臨都這麼說了,他還能勸什麼呢?

真的只能祝他得償所願了!

※※※

為了替好友挑選適合的賀禮,這天段鈺臨挑了個空閑時候,出門往街上去,打算親自挑些賀禮,好送給和睦嵐。

瞧著清朗的天空,好得過分的天氣讓他感到舒服又愜意,讓他忍不住一邊想著該上哪家鋪子選賀禮,一邊盤算著等會兒得找家茶館坐下,享受這清閑時光。

不過他還沒找著中意的鋪子進門,眼角余光已被一個清靈身影勾了去。

那是個身形縴瘦、個頭嬌小的美姑娘,一身素雅的淨白衫裙再配上色調輕柔的短衫,肩上還添了條薄薄淺綠披巾,幾縷同色調的葉紋瓖繡其上,隨著她走動的步伐飄動起來,彷如樹影搖曳。

她靈動的眸光跟著兩旁攤子上的新鮮玩意兒轉呀轉,偶爾還像孩子般,往經過身邊的糖葫蘆多瞧幾眼,可見其玩心。

相較之下,跟在她身邊的丫鬟就像個姊姊了,不時地盯著這個小姐,活像是怕她被拐跑或丟失。

真不曉得這是哪家小姐出門游玩?

段鈺臨自認交游廣闊,這河陽城里多數富商他都認得,但就沒見過這位美姑娘。

可瞧她一身打扮,穿的都是上等質地的衣料,就連腰間的佩飾都價格不菲,又不像普通人家的小姑娘。

這到底是哪來的小姐?

她的行為舉止帶著大家閨秀的優雅,但那雙眼瞳卻靈活不已,笑容開朗,神情活潑,又有平民那股小家碧玉的風情。

這些看似矛盾的特點在她身上融合得極好,令段鈺臨不由得一再貪看她的模樣。

過往,他從沒這麼注意過一個女子。

因為人看多了之後,他很容易就能從一個人平時的習慣動作、臉上的細微表情變化,看出一個人的性情,或判斷對方是個什麼樣脾氣的人,又該如何與其應對。

但是這個美姑娘卻讓他推測不出她的性情。

要說她是個活潑性子,她卻又不時散發出千金小姐的規矩氣息;要說她是個賢淑文靜的小姐嘛,她那對什麼事物都好奇的開朗神情,卻讓她著實不像個凡事照規矩來、只知听話順從的大家閨秀。

一時之間,段鈺臨竟對她興起好奇之意了。

或許男人就是有這種劣根性,容易到手的偏不要,反倒專門注意難以挑戰的高嶺之花。

而且,他真的很想知道,這姑娘究竟什麼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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