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了麼?」詢問聲響起的同時,吳悠回身便看到走過來的趙子衿。
「沒有。」吳悠搖了搖頭,不待說後面的話,趙子衿已經掃到了她手中的紅糖袋。
略一思忖,而後趙子衿便抬眸凝視著她低聲詢問︰「那個……來了?」他記得,她每次來月事都要沖這個止疼。
「嗯。」吳悠點點頭,倒沒有太多尷尬,只是稍稍幾分不自然。
「我吵醒你了?」吳悠轉了個較為輕松的話題,試圖緩解下氣氛。
「沒有,我本就沒睡著。」趙子衿回話的同時,已經伸手將她手中的玻璃杯和紅糖袋拿過,利落的倒出紅糖,用熱水沖好,遞到她的手里,還不忘叮囑一句︰「慢點兒喝,小心燙著。」
「謝謝。」吳悠端著杯子回到自己的臥室,大概十分鐘後,傳來趙子衿敲門的聲音。
吳悠起身打開門,便看到他拿著暖寶寶站在門口。
「我在書房找到的,剛充好電。」趙子衿說著,將手中的東西遞過。
一瞬間,吳悠的心里驟然滑過什麼,太快,她沒有來得及抓住,只是心里仍是百味雜陳,勾了勾唇角,僵硬的吐出聲謝謝。
回到臥室,躺在床上,很久很久也無法入睡,不是因為疼痛,而是因為那些曾被她刻意埋藏起的回憶驟然涌上,很多很多的過往和畫面……
這一次的量太多,即便她翻身的再是小心,清晨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還是發現床單上睡衣上都染上了斑駁紅斑,趁著他出去的空兒便快速的放到洗衣機里。
出來的時候,經過他住的臥室,不經意的看到他隨手搭在床尾的兩件襯衫。
在生活上,相較于四哥他們的隨意和邋遢,趙子衿算是個很干淨利落的,他有一個習慣,就是只有準備清洗的衣服才會放在床尾,結婚後,她便慢慢知道了他的這個習慣,所以在看到的時候會將自己同他的一塊清洗。
在這方面,他們都有個共同的習慣,就是不喜歡送干洗店去清洗,總覺得不衛生,除非是必要的大衣外套什麼的,其余的,她都一概在家里清洗。
心思轉動間,吳悠已經走進臥室將他放在床上的兩件襯衫拿過搭在手臂上,視線不經意的一掃,身形瞬間怔住。
公寓的面積很小,所以衣櫥都是打在牆里的,此時,半開著的掛衣櫥里放著兩件還未開封的襯衫,之所以一眼就注意到,是因為那特殊的包裝,還有那熟悉的花色。
獨一無二的搭配,因為那是她親自設計的。
果然,走近後,看到了襯衫上印著的獨特LOGO——英文的花體yoyo。
記憶已經很遠,可是她仍清晰的記得當時是隨手丟在了B市公司辦公室里了,此後再也沒有動過,自然,也沒有送出去過……
斂回心神,已經無心或者說無力再去探究什麼,徑自步出了臥室。
將手里的兩件襯衫放進了洗衣機的另一個滾筒里,回到客廳,拿過IPAD瀏覽著新聞。
不一會兒,洗手間里傳來洗衣機工作完畢的滴滴提示音,吳悠將平板電腦放在室廳櫃上,起身去洗手間將洗好的衣服拿出,一一掛在陽台上晾好,而後便站在客廳的落地窗邊,下意識一掃,恰好看見公寓樓下的停車場處駛進一輛黑色的KnightXV騎士十五世,之所以一眼就注意了這輛車,是因為它著實罕見,全球研發的限量版越野,她記得,趙子衿就有一輛。
車身瀟灑利落的一甩,穩穩地停在了車位上,車門打開,吳悠卻在瞧見走下車子的身形時怔住。
趙子衿?腦際驟然記起似乎他前幾天打過一通電話,貌似是空運航空公司的,之後好像還同尚可凡在電話里講了一段時間,難道他今兒一早出去是去機場提車去了?
正思忖著,門上傳來他開門的聲音,因為這一周來購物都是他的事兒,所以吳悠便將公寓的鑰匙給了他。
果然,趙子衿手里提著大包小包的超市便利袋,隨手將公寓鑰匙和車鑰匙丟在了茶幾櫃上,便往餐廳走去了。
「你將車空運過來了?」吳悠指著丟在茶幾櫃上鑰匙問著自餐廳出來的人。
「唔。」趙子衿點了點首,旋即接著道︰「公司有業務在這邊兒,我大概要在米蘭待一些日子,有車子出行方便一點兒。」許是怕她誤會什麼,這話里帶著幾許解釋的意味。
「嗯。」吳悠應了一聲,心里卻在想著,就待一段時間,至于將車子空運過來麼?還要去辦理通行證什麼的,多麻煩。
而趙子衿沒有出口的是,以他的經濟能力隨便在這地兒買一輛的確是不成問題,可是這款車是限量版的,已經買不到,最起碼在今年是買不到了,而他知道,她一直喜歡極了這款車。
「今兒想吃什麼?」趙子衿輕聲問著,這似乎是他這一周來反復說的最多的一句話。
吳悠搖搖頭,道了聲︰「隨便吧。」因為不知道吃什麼,所以總是給不出最確切的回答。
趙子衿似乎早已料到她這樣的回答,接著建議道︰「吃火鍋好不好?」
吳悠一怔,旋即點頭笑道︰「好。」天氣日漸涼爽,貌似吃火鍋還真的是不錯的選擇。
趙子衿輕點了下頭,而後便邁步走向他住的臥室。
有短信的提示音響起,吳悠剛拿起手機準備看短信,卻听聞趙子衿的聲音自臥室里傳來︰「悠悠。」
「嗯?」吳悠下意識的應著,回過眸,看著趙子衿站在自己面前。
「你……有沒有看到我的那兩件襯衫?」話語里帶著不確定的詢問。
吳悠點點頭︰「嗯,我剛好洗衣服,便順便給你洗了。」
「你洗衣服了?」趙子衿眉頭倏然皺起︰「你自個兒不能沾涼水不知道麼?還嫌肚子不夠疼是不?」著急的斥責聲里卻是滿滿的關心和擔憂。她每次來那個疼得不行,竟然還敢沾冷水?
吳悠一怔,旋即明白他話里指的什麼,遂笑道︰「沒事兒的,這時的天兒又不是特冷,再說了,都是全自動洗衣機的功勞,我也就過了過水。」
「那……沒覺著哪里不舒服?」趙子衿問著。
「真沒事兒。」吳悠無奈的再次重申了一遍,要說這些日子的相處,他的「草木皆兵」是最令她受不了的。不就是做了次治療麼,可是有的時候他的緊張搞的她自個兒都覺得跟得了什麼大病似的。
窩在客廳的沙發上看了會兒電視,才突然意識到自己手里還握著手機,指月復滑開解鎖鍵,看著那條未讀短信,眸里露出幾抹深思。
——悠悠,我下周一的飛機,去米蘭看你。
發信人是徐一哲。下周一,今兒已經是周六了。
回眸看著趙子衿在廚房忙碌的身形,若有所思著。
「悠悠,已經弄好了,過來吃吧。」趙子衿的聲音倏然響起,斂回吳悠游移的思緒。
「唔,這就過來。」吳悠回應了聲,走進餐廳。
蒸騰的熱氣,肉和蔬菜的香味交融著,她從來不懷疑趙子衿的廚藝。
「趙子衿,要不要陪我出去前面的街心公園走一會兒?」用完晚飯,吳悠沖著面前人建議著。
「好。」趙子衿點首應著。
于是,兩人便穿好大衣準備出門,臨走的時候,趙子衿似是想起了什麼,走到吳悠的臥室拿出一條絲質的圍巾繞在她的勃頸上。
吳悠就那麼靜靜的看著他的動作,溫柔而專注,這樣的他,她不是沒有見過,他很少對人這樣溫柔,但是他一旦這個樣兒幾乎令所有的女人招架不住。
曾幾何時,她曾經在樂子姐面前這樣調侃著說道,光陰荏苒,時間,居然已經劃過了那麼多……
心髒的位置,仍然不可抑制的跳動著,一下比一下快,她不是不感動,不是不動容,只是他們之間似乎像極了兩條相交的直線,錯過了交集的那個點兒,便注定左右不同行……
意大利人很注重安逸和享受,是以,晚飯後的休閑是必須的,此時雖然已是秋末,即使晚風有些涼意,卻仍不減少飯後散步的人群。
燈火通明的街心公園里,依舊熱鬧,依舊歡聲笑語。
一個足球滾著落到了吳悠的腳邊,她停下步子,將球撿起,看著遠處小跑著過來的小男孩,大約六七歲的樣兒,有著一頭金黃的卷發,閃著大大的眼楮,典型的意大利小帥哥。
她笑著將球遞過去。小男孩接過,一口稚女敕的童音說了聲︰「謝謝姐姐。」
「不客氣。」吳悠笑著模了模小男孩柔軟的頭發。
「貝托。」輕柔的呼喚聲傳來。
吳悠抬眸看著漸漸走到自己跟前的一對男女,顯然是這小男孩的父母,因為他們身上的衣服和這小男孩穿的恰好是親子裝。
禮貌的一番道謝和回禮,吳悠看著那一家三口走遠的身形,小男孩還不時回過頭來看她一眼,掛著可愛的笑容。
心,某處突然柔軟,而後涌上的是無盡的酸澀,這麼可愛的小孩子,似乎是她一生的奢求了。
趙子衿一直靜靜地凝視著她的每一個動作和表情,看著她面上綻放的溫柔,笑容,還有落寞和憂傷,心,也跟著一起一落,他怎會不明白,她的無奈和難過。
猶豫著伸出手臂,最後還是將她半擁在了懷里,無聲的安慰,無聲的祈求上天,再給他一次機會好不好?就一次,哪怕用他的一切來換,她一次的回眸……
「子衿。」吳悠離開他的懷抱,輕輕的喚著。
「嗯?」趙子衿的心驟然一縮,她很少這樣喚他,每一次都是要……
「我明日要去公司上班了。還有,下周一,徐一哲要過來。」吳悠的聲音很輕,徐緩的說著,趙子衿只覺得耳邊的風呼呼掠過,突然,覺得那麼冷。
終究,是不可以麼?終究,還是不行麼?
「悠悠,你……愛他麼?」許久過後,趙子衿啞聲問著,她愛徐一哲麼?
吳悠怔住,因為不知道怎樣回答,愛,多麼蒼白而無力的一個字,可以耗盡一個人所有的力氣。
「悠悠,你……覺得幸福麼?跟他在一起。」趙子衿屏住呼吸,繼續問著。
只要她是幸福的,那麼再痛苦,都必須要放手。
許久許久,就在趙子衿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卻听到她低低的聲音緩緩散開。
「子衿,在經過了那麼多事兒以後,愛或者幸福,那些曾經我以為的標準其實都變了,我不知道我和他是不是可以走到最後,但是人,總是要往前看的,那些過往,那些曾經的一切,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我們,都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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