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爪利如鋒眼似鈴,平原捉兔稱高情。無端竄向青雲外,不得君王手里擎。」薛濤的這首《鷹離主》表明︰鷹並非不是好鷹,但不听話,不受控制,就會導致主子拋棄。
……
所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薛峰清楚︰叫自己來抄經,表面上是抄經人手不足,是國家急需,實際上是對自己的一種迫害。
雖說並未撤職,雖說還享受正監待遇,但從實際上職是撤了的,享受待遇實際上也是他們的緩兵之計。因為自己畢竟是宇文愷指定、畢總監親自安排的正監。
現在的縣衙工程,已慢慢的被謝利這雙黑手所控制,王禾和縣令與謝利又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工地上的監工都迫于謝利的婬威,也都敢怒不敢言。
再者,謝利平時對監工們施于小恩小惠,監工們雖然對他憎恨,但表面卻對他點頭哈腰。
……
就在昨天晚上,六個項目的十二個監工,在黃家村黃胖子飯店打算慶祝一下之時,突然接到王總監的通知,要調薛峰暫時去八卦山嘉祥寺抄寫經書,慶祝會便變成了送別會。
酒會上,監工們各自抒發自己的感慨。有一個監工也是個年輕人,他拉住薛峰的手道︰「嘉祥寺里的住持智永,是當今的大書法家。其實,我平生之願並非想干建築。我酷愛書法,但不得名家指導,至今仍然不得其法。我的終生所願是能得到智永大師指導,終生研習書法……」
……
包含陳坤在內的所有監工,開始的時候沒有一個巧得起薛峰的,經過這幾次事情之後,他們都變巧不起為佩服了。
監工們為了表示他們的悲憤心情,打算在工地上舉行一個送別會,然而,薛峰堅決不同意,因為他擔心監工們會遭到謝利的報復。
清晨,薛峰趁陳坤還沒有起床,他便出了門。天空烏雲密布,八卦山雖然不高,但山頂也籠罩在烏雲之中。大風把塵土揚起,工地上一片霧蒙蒙的。
大風中,他向嘉祥寺跑去。
薛峰月兌去平時的監官服裝,穿一件藍薄絲長衫,著一雙皂鞋,頭發高高盤起,腰間挎著有雄鷹圖案的酒葫蘆,一副十足的少爺派頭。
嘉祥寺離八卦村和江浦縣城都不遠,薛峰賣魚還經常從那里經過。
小和尚剛打開寺門,薛峰已經來到寺門前。
小和尚的年齡和薛峰年齡相仿,他見薛峰風流倜儻的少爺派頭,早有幾分敬意︰「施主,現在正在打掃,你等一會再進來吧!」
薛峰向小和尚說明來意,小和尚便去稟報。不一會兒,從廟里走出一個矮個的大頭和尚,他望見薛峰腰間的酒葫蘆道︰「這位施主,進寺不得帶酒,阿彌陀佛!」
薛峰望了一下腰間的葫蘆道︰「這位大師,後生不曾帶酒,里面盛的只是一些水而已。」其實,酒葫蘆真的是酒。他不是逆來順受之人,當然不會和他說實話。
「你腰間的酒葫蘆就是酒器,無論里面是否有酒,都不得帶進寺里。」
薛峰听了,轉身就走。
「喂!施主,你不是說來抄經書的麼,怎麼走啦?」
「我回去告訴縣令,就說你不讓我抄寫……你的特征好明顯,看一眼一生都不會忘記,到時候,我還會還會來找你的。」
矮個大頭的和尚一听說要去找縣令,再看他穿得富麗堂皇,還以為他是縣令的親戚,便急忙道︰「施主你快快請回!快快請回!耽誤了抄經,貧僧可擔當不起啊!」
薛峰回身,大踏步的走進寺院。
「施主,請!」矮個大頭和尚一彎腰,手一擺,便在前面引路。
薛峰回身打算離開,並不是嚇唬他,他確實有這樣的打算,如果不順心的話,大不了再去販魚。販魚,自己是輕車熟路,往後,把賺到的錢全部用來購買閑置荒地等待拆遷,這是發家致富的一個捷徑。
他見和尚不糾纏酒葫蘆的事,便打算抄兩天經看看,如果不順心,再回去賣魚不遲。
矮個大頭和尚把薛峰帶到藏經閣的外間,指著靠門邊的一張桌子道︰「施主,請你出示一下證件!」
薛峰拿出縣府印章的證明交于他,他看了一下。然後,打開藏經閣的門,從里面取出又黃又舊的《金光明經》遞于薛峰。捧出賬冊,只見賬冊一頁上寫有「今借藏經金光明經一冊」的字樣,後面是「借經人」。
薛峰在借經人的後面簽上了自己的姓名。
小和尚早已取來筆墨紙硯,放在他的面前。矮個大頭和尚交待抄寫的注意事項之後,踱出門去。小和尚畢恭畢敬的站在門口。
這藏經閣外間,共有六張桌子。除了薛峰之外,其他五張桌子上也已經擺上筆墨紙硯,這就是說,除了自己之外,還有五個抄經之人。
薛峰打算抄寫,可是,心里很亂,實在拿不起筆來。無意中,他向西面牆上一望︰只見牆面是有大塊正方形石料拼成,表面被雕鑿得非常平整。整個平面鑿刻著正楷字體,他近前一看︰字雖為真楷,但仍如行雲流水一般,字與字之間的筆意無不相連。
石刻的第一部分介紹的藏經閣的書的數量及分類。當他看到第二部分的時候,他不由得大吃一驚︰第二部分介紹的是嘉祥寺院的主持人智永。
嘉祥寺住持智永,姓王,名法極,會稽人,世稱其為永禪師。在南朝陳時即為著名的大書法家,是晉代書法大家王羲之的第七世孫。
智永自幼聰慧過人,尤喜書道,大有其祖王羲之之風。他潛心書法,練字時,筆頭寫禿了,他就拿下丟進筐里,天長日久,用禿的筆頭就有十筐。後來,他把筆頭埋了,砌成墳狀,他稱之為「退筆冢」。
向他學字、求字、題匾的人絡繹不絕,以致寺內的門檻都被踏穿,門檻換新之後,不久又被踏穿,後來,不得不用鐵皮把門檻包裹起來。
再後來,智永謝客,有一些富豪手捧千金而難求一見,智永也便成了名義上的住持,實質上的「隱人」。
……
此時,其他抄經人陸續到來,薛峰才強壓著心情的波動開始抄寫起來。
按矮個大頭和尚交待的抄寫規矩,要抄得和經書中的字體大小相似,每一行每一頁的字數相等。
原經書上字體是那樣的小,自己的心情是那樣的煩,他真的想回去販魚了!
他轉念一想︰如果販魚,那麼就將月兌離和謝利爭斗的圈子,自己又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再說抄經,用後世的話說叫做政治任務,如果自己不抄的話,保不準會有麻煩。于是,他只好強迫自己抄寫。
「施主,你的心情怎麼這樣亂呀?」
薛峰听到有人和自己說話,便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