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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泉寺的中殿的禪房內的,里面的觀音手持淨瓶,含著微笑俯視著芸芸眾生,殿內的香煙裊裊,只听見一下下清脆的叩頭聲,打破殿里的寧靜。
「信女誠心求拜,求觀音娘娘大發慈悲,一償多年夙願……」
佛像前一個妙齡少女拜完菩薩,在丫鬟的攙扶起來了,接過旁邊的人遞過的幃帽,朝殿外走去,跟在她身邊的,還有一個年近三十的婦人,兩人情形親密,看她們的相貌,還有幾分相似。
此時,從殿後走出來一群人,走在最前面的,正是一身素裝的汪夫人。只見她扶著崔氏,正在寬解著母親。後者臉上戚戚然如死灰一般。
她們是特意在後殿,為上月問罪處置的親人焚紙祭香而來的。由于崔家眾人是被皇上定下重罪問斬的。故她們祭拜行為也頗為低調。
崔氏族人在老家長期魚肉鄉里,當年參與靖王黨一伙,構陷當時太子即如今的聖上。致使前太子妃俞氏為保夫君,被迫認罪,飲恨自盡謝罪。俞氏一族被先帝盡數誅盡。讓如今的大皇子在四歲時失恃,一直背著生母重罪自盡的陰影。
楊老夫人作為崔氏一族僅剩的成員,借口為去世的婆婆祈福的名義,特意來到龍泉寺,暗中替兄弟族人燒紙祭拜。
同行的人,還有楊家去年新娶的媳婦石氏。眾人經過中殿時,汪夫人扶著崔氏,踱進了殿內。那里有一個小沙彌,在招待眾香客捐獻香油錢。
旁邊有位老禪師敲著木魚,今天不是上香朝拜的特殊日子,殿內只一兩位的女眷。隨著知客僧引著,出了大殿,進了左側的禪房中。
楊家女眷們從正殿開始,由左至右依著佛像一處處都燃香磕頭,暗自祝禱心願。
楊老太太站在一旁,仰頭看著寶相莊嚴的觀音像,靜默不語,神色盡是茫然;再回頭望了一眼她的媳婦石氏,在那兒朝著觀音菩薩燃香叩拜。
隨後,眾人來到殿門右側,那里的香案上,有一個筒簽。石氏拿過來,重新回到佛前的跪墊前,誠心祈告,抽出了一支簽。起身出了殿門,到了旁邊的廂房內,打算請老禪師來解簽。
那里已有兩位女客,正在听禪師解簽。
「女施主是想問自身,還是問前程?」
那婦人臉上帶著微笑,答道︰「大師替我這甥女,解解姻緣如何?」
「東邊霽雲西邊雨,神女有心托痴夢,尋芳輾轉入絕境,柳暗花明另一春——女施主的此簽,是支上簽,主苦盡甘來。轉頭回身,抓住屬于自己的緣分……心中所念之人,與女施主只有擦肩的緣分,而正主卻是另有其人。女施主還是莫要執念于過往,看開一些,重覓另一春才好……」
那女子呆呆望著那支簽文,不發一言。過了半晌,只見旁邊的婦人挽起她的袖臂,把她攙起了身︰「玉兒,師傅說得很清楚了,你該放下了。回頭小姨跟姐姐稟報一聲,幫你另覓一戶好人家。」
那少女怔怔地流下淚來,還帶著低低的哭泣聲,把她旁邊的婦人嚇得手忙腳亂……
「玉兒,你怎麼了?別嚇壞小姨了」
此時,汪夫人扶著崔氏,和石氏正好一同走了進來。
見又有人來了,那少女接過丫鬟遞來的帕子,伸進幃帽中悄悄地擦了起來。
抬頭望見進來的那群人,那女子見到了為首的汪夫人,動作一滯。隨後挑開白紗,向對方施了一禮,口中恭敬地招呼道︰「小女見過夫人」
透過她挑起的幃帽的白紗,汪夫人只見到那女子,眸光閃爍出點點華光,將本來十分嬌艷月兌俗的臉龐,照得十分明亮。
果然她是在這里
汪夫人心中嘆了口氣。
托爹爹的勢力,幫她探明了梅家小姐最近的行蹤。
打算來一次意外的邂逅,目的就是想暗示對方,知難而退另覓人家。卻又不希望婆婆知道,讓她的企圖擺在台面上來。
「夫人也來寺里進香?怎麼不見映妹妹?」梅玉塵隨後問道,她早已收斂起自己的情緒,仿佛剛來掉淚,低泣是其他人。
汪夫人面帶長輩的慈愛微笑,答道︰「陪母親來祈福,弟媳順便來求子。這位是……」
「這位是佷女的小姨……」接著,梅玉塵給兩方作了介紹。
雙方依次見了禮。
石氏在一旁有些不耐煩,催促婆婆和大姑道︰「咱們趕緊讓禪師幫著解簽吧姐姐不想是知道旭兒的前程的姻緣嘛?」
無意間听到此言,把梅玉塵搞得頗為不好意思,她忙向汪夫人告辭,想逃出禪房。
太丟人了,汪夫人應該知道長公主的意思,汪梅兩家的長輩早就有結親的意思,讓她听到此言,真是太尷尬了……
崔氏橫了石氏一眼,後者訕訕然地收起了興奮的神色,退到了一旁。
「佷女就不打擾夫人了,還要趕回去,以免家母擔心。」梅玉塵說著,就朝她屈膝一禮,朝楊家眾人告了辭。
「施主的此簽若是問前程,就是上上之簽,終會撥雲見日;若是問姻緣,恐怕會多有滯阻,大半會有不順。此人早慧成名,此生注定遲婚,冠禮之後恐才會紅鸞星動之相……
「遲娶沒什麼,不知女方可是姓中帶水的?」汪夫人急切地問道。
「天機不可泄露,貧僧只能告訴施主,對方小此人不只一兩歲……」
汪夫人一臉驚訝︰「如今那對方豈不是尚未出現?」
「非也,對方已然出現只是年齡尚小,等此人也算等得起……」老禪師一臉泰然,高深莫測的表情。
回到力旋胡同,石氏一臉興奮對汪夫人悄悄問道︰「也不知那人會不會事後打听這些,梅家人要識趣才好。」
汪夫人一副淡然表情,看不出喜怒。
卻不知她們走後,一個青衣丫鬟,從前門躥了進來,對正收簽筒的小沙彌打听。
「那邊師傅呢,咱家小姐想再捐些香油錢,不知可否再問問詳情……」
她目光閃爍,有一絲說不出的詭異和緊張。
「女施主可想問什麼?」好像對她的要求並不感到意外,小沙彌問了起來。
「我家小姐只想問問,今日上香之人中,可有讓她「柳暗花明」之人的至親?」
小沙彌雙手合什,答道︰「師叔從不打誑語,也不做泄露天機之事……就像今日有位夫人還問起,與他家小郎有緣之人是否姓中帶水……師叔只告訴她,那女子小他不只一兩歲,決計不能透露太多……」
「施主還是莫要再去了,問了師傅,他也不會回答的……還不如隨緣,按菩薩的旨意行事,還能得個好的結果……」說著,他雙手合什,朝西邊念了一句佛︰「阿彌陀佛……」
說著,就行了一禮,回到殿後的廂房中去了。
等那丫鬟走後,小沙彌從內里掏出一只簽筒,把里面的木簽,全數倒進了一個布袋中。隨後,瞅準個四周無人的機會,把它扔進了殿前的一個正在熊熊燃燒的大香爐中……
「小姐,我看那解簽的僧人,不像是在說謊前年,他說小姐將在年底在戴孝,果真那年老夫人就……」丫鬟回來告訴梅玉塵在寺中打听到的情況後,在小姐耳邊念叨著。
「我總覺得哪里怪怪的,你說咱們怎的這麼巧,就遇到了她們?遇上她們也就算了,還讓咱們听到她問起那人的姻緣……」梅玉塵並不甘心,今日的遭遇太過湊巧了,不由得她不懷疑。
「小姐想多了吧咱們也是昨日才約好封家姨女乃女乃……」丫鬟想著自家小姐,怕是痴念過度了,有些疑神疑鬼,極力地勸解道。
「可我們前幾日就遣人來訂了禪房,今日才讓小姨在那里靜坐清修的……只是她昨天才確定時間而已……」她並不放棄心中的疑問。
「回去後不要告訴母親,再等等看長公主應該有自己的想法,不過就怕小姨……你說,咱們要不要先跟她打聲招呼……︰
她們卻不知,龍泉寺的寺門關閉後,那小沙彌收起包袱,悄悄辭別了師傅,還俗去了。
汪夫人回到掇芳園,疲憊地攤軟在軟榻上,心里暗暗後悔。
爹爹此招雖然大費周折,不一定湊效。
梅家那二小姐,婆婆看著她從小長大,私底沒少明示暗示過。把旭兒跟她湊成一堆,若是她年紀尚小,還可以搏一搏,可如今她快過了嫁期。這樣一來,確實有些對不住人家。還有就是,怕她執念太深,若是做出過激行了,到時……
她不敢想下去,這招太險了,欺騙對方是小,要是傳揚出去……
其實那姑娘也並非不好,只是旭兒將來的前程更重要。
過了幾日後,長公主把汪夫人叫到萬禧堂,問起了她最近是否遇到過梅家小姐的事。
然後她告訴兒媳,派人跟梅家提及親事時,對方委婉謝絕了。
「母親,那旭兒的親事……」
「再看看吧合適的姑娘也不只有她一家,再看看……」
汪夫人心中暗喜,終于有成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