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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的患難夫妻生離死別,纏綿悱惻。台下的觀眾沉醉其中,有的拿出帕子來拭淚;有人忍不住嘆息,還有的為伶人出色的表演擊掌叫好;甚至還有的在旁側打听,請的是哪家戲班。
在台下,妙如靜靜地听著,只覺萬般無奈,人生百態,都借著那纏綿的唱腔,雋永的唱詞表達得淋灕盡致,讓人回味無窮,心生感嘆。
不過,欣賞藝術的這種心境,很快被旁人打擾了。
有人愛听戲,自然就有人不愛听的。
在壁輝堂時,楊氏就跟她母親崔氏,還有她弟媳石氏踫到了。領著兒女們到梨春苑听戲時,自然是妤如、明儀跟著母親,陪著外祖母和舅母坐一桌。妙如也很識相,自覺地坐到旁邊一桌上。
同席的是兩位她不認識的貴婦,和她們帶來的一位五、六歲的女兒。
在兩折戲歇息的空隙,那兩位婦人聊了起來。
「長公主也是個有晚福的。看汪家公子年紀輕輕,想不到這般高才,竟得了個頭名。今後高中杏榜,是遲早的問題……從未听說過,勛貴子弟能拼得過貧寒學子的。」那位四十多歲,有些富態的夫人嘖嘖贊道。
「誰說不是啊長公主總算是苦盡甘來了。自弘老爺醒過來後,她家里像轉運了似的。不過,也是她前些年吃齋念佛,心誠所至。長公主她老人家只等著明年,汪公子大小登科,後年就有重孫抱了。」另一位衣飾華麗的貴婦附和道。
「哦?她孫子的親事,終于定下來了?之前怎麼沒听人說過?大家都在猜測,長公主此次想找哪家做親家呢」
「應該定了吧適才到前面給長公主請安時,她老人家的心情貌似很不錯。跟前些日子滿臉郁色的時候,不能相比。想來是談妥了」
「看來是我想差了以為這次壽宴,以為像當年一樣……是為了她家挑選媳婦……」
「不只你有此類想法。我看呀,好些都打的這如意算盤……沒看見好幾家,帶來的都是適齡的閨女?」
兩人唏噓了一陣,又談起自家兒女的情況來。
「你那大丫頭的親事定了?」
「早定了,蘇州府的太倉王氏。」
「太倉王氏?雖說是個以衣冠詩書著稱望族。也嫁得忒遠了」
「誰說不是啊可那是大伯保的媒,老太爺拍的板,我跟老爺都沒置喙的余地。說是大伯同年之子,那王家少爺,說是個文思敏捷的俊才。今年也在江南也下了場考舉人,不知名次如何。」
「怎麼這般湊巧?江南那邊的秋闈出事了你沒听說?幾百名科場士子在江南貢院那里罷了考,要求查辦草菅人命,貪墨兼陷害同僚的蘇州知府和蘇松巡撫。」
「啊?有此等事,之前怎麼沒听人說起過?快說,後續如何了?」那婦人一激動,聲音不覺拔高起來。周遭沉浸在台上劇情的賓客,不覺地朝她們這邊望了過來。
見到此等狀況,提到江南科場之事的婦人,壓低聲音,安慰她朋友道︰「大伙都朝這邊看過來了,沒事最後都解決了……散戲後再跟你細說。」
席上這才安靜下來。
在一旁的妙如听在耳里,心里卻難以平靜。
之前在父親那兒听說,淮安老家長房的堂兄鐘明信,好似也是今年應考。
當年有著相似志向的兩人——信哥哥和旭表哥,還約好要在京中春闈中聚首的。希望他沒有卷入這場風波中去。听說此類事情,情節嚴重的,朝廷的處罰可是極嚴的。他們母子三人,孤兒寡母的,若毀了前程,今後靠什麼為生?
回去定要找父親問問。
最後,戲台上的伶人,在眾人的掌聲中施禮謝了幕。
天色尚早,主人家又請大伙回了壁輝堂。
妙如沒坐一會兒,汪巒映身邊的丫鬟鴿兒,跑來請妙如姐妹︰「我家四小姐請兩位表小姐,前往落霞水榭那里一聚,說是幾家的姑娘在那兒相聚。」
妙如跟妹妹向楊氏請示後,帶著各自的丫鬟,就跟著鴿兒去了那里。
果然,落霞水榭里聚了幾家閨秀,除了汪巒映外,還有上回在聶家認識的丁敏,當然也有錦鄉侯府的邱馨悅。
另外兩位,據介紹,一位是戶部員外郎韓紀之女韓笙,另位是沈嫣然帶來的,她的表妹段棠華,據說是禮部給事中之女。
最讓妙如驚奇的是,白三娘的小姑子任曄,竟然也在其中。
想到她哥哥任昭,跟旭表哥是好友,她出現在這里也不奇怪了,不知怎麼沒見著白姑姑。
眾姐妹互相行禮後,大家就七嘴八舌地聊開了。
原來,鐘家姐妹在梨春苑,陪長輩听戲的時候,她們幾個就溜了出來,在這里比詩拼畫,自娛自樂了一番。
妙如有些不太明白,她們把自己叫來的原因。不由得把視線望向汪巒映。
見到她眼中的疑問,汪巒映指著韓笙和段棠華,解釋道︰「這幾位姐妹,想見識下表妹獨門的畫技,不知可否現場替她們作一幅?」
「是啊鐘姑娘,可否讓我們也開開眼界,還從來沒見過,逼真得像從圖中走出來的畫法……」韓笙開口要求道。
她是個長相甜美的小姑娘,十二、三歲的樣子,一笑頰邊有兩個酒窩。
「哪有這樣神奇,其實就是多畫了些陰影而已,顯得五官突出罷了……」妙如忙作低調處理。
「耳听為虛,眼見為實,你就讓我們親眼見識見識吧」她又求道。
「咱們姐妹來做客時,並沒有帶畫具筆來,下次有機會再讓你們指正吧」妙如推月兌道,這畫一作起來就是大工程,等會兒還要去前面給長公主作輯祝壽,確實不是個好時機。
一旁的沈嫣然解圍道︰「你就不要為難她了上回能親眼見到,也是托聶姐姐的福,鐘家妹妹還是特意從家中取回畫筆作的。是吧敏妹妹和馨悅?」
那兩位連連點頭。
沈嫣然接著道︰「要不,咱們作詩吧這個不需要特制的毛筆……」
眾女紛紛點頭贊同,妙如頭皮發麻,這群人今日是怎麼了?
特意來掇芳園比拼的,她可沒功夫陪著玩。不說她背不上幾首明代以後的詩,就是能夠背出,也覺得這樣偷竊名作很是無趣。
拉著妤如,妙如正要推辭,汪巒映出聲了︰「妙表妹,我還沒見過你作詩呢听哥哥說,你六歲剛啟蒙時,唐詩佳句隨手拈來,這些年來,應該精進不少了吧?」
妙如面有難色,手一攤,對眾人道︰「小時候記憶好,背得比較快。你們也該知道,背詩和作詩,根本是兩回事寫詩真沒那慧根。要不,替你們磨墨吧我的墨磨得不懶。」
眾女哄笑起來。隨後,幾位就開始聯句,比起作詩來。
沈嫣然不愧是進士之女,作起詩來確實有兩把刷子。
妙如突然想起,梅玉塵上回提起過,她的才學不錯,還總喜歡隨身帶著的折扇。妙如朝她身邊望去,果然發現,那東西就放在她桌前的手旁邊。
听說沈尚書當年在江南為地方小吏時,被微服的太子,也就是現在的皇上,無意中發掘出來的,後來沈大人也進了翰林院。
作為儒士之女,她從小練得這套本事,確實拿得出手,不愧于才女之名……
妙如正在那兒發呆,背後突然一道力,把她向案邊猛推。她不由自主地朝前撲倒過去。
誰知前面就是沈嫣然寫完詩句,拿著筆桿正硯台里醮著筆墨。被身後的人一撲,墨汁全撒在她那件月華裙上。
眾人一陣驚呼,搶救不及。
妙如忙上前道歉,顧不得回頭找罪魁禍首。讓煙羅過來,幫著替對方清理污跡。
沈嫣然的表妹段棠華,在一旁惋惜道︰「表姐的這套衣服剛上身,這可如何是好?咱們等會兒還要在眾人面前,給長公主拜壽呢」
听了此話,妙如更加內疚了,連連向沈嫣然道歉,還向巒映問起,掇芳園里可有臨時替她換的衣裳。
「三姐出嫁前,倒是留了幾套在家中。要不,我叫丫鬟替沈姐姐取來,不過是穿過的舊衣,沈姐姐不要介意哦」汪巒映應道。
沈嫣然擺了擺手,不以為意︰「舊的有什麼打緊,事急從權嘛再說,咱們剛進門時,就拜見過你祖母她老人家。就是再見時,看我換了身,問起原因,想必也會體諒的……」
接著,她對一旁道歉的妙如安慰道︰「鐘家妹妹也不必自責,誰能沒有意外的,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
說得妙如有些無地自容,對她的印象改觀了不少。
站著對面的任曄,朝妙如旁邊的段棠華望了好幾眼,
不一會兒,汪巒映的丫鬟鴿兒,就把汪芳出嫁前的舊裳,取了一套來,給沈嫣然換上了。
還告知眾人,壽宴快開始了,夫人請大家,馬上到壁輝去。
眾女听了,收起案上的東西,帶著各自的丫鬟,紛紛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