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僕婦的帶領下,汪夫人和楊氏趕到時,假山洞口邊已是哭喊聲一片。
一個丫鬟跪在地上,妙如用手按著妹妹妤如的後腦勺,指縫間滲出幾縷血絲。巒映一邊安撫表妹,一邊扭頭囑咐家中的僕婦,趕緊取止血的藥膏來。
楊氏見到是女兒傷得不輕,上前一把抱住她,失聲道︰「妤兒,你怎麼了,別嚇唬娘親……」
見母親來了,妤如哭得更大聲了。
摟著懷里的女兒,楊氏的心疼無以復加。愛女的受傷,讓她又想起這段時間的經歷來。
娘家禍不單行,父親被押,母親生病,自己委曲求全到處討好別人。想起這些,她不禁也悲從中來,鼻子一酸,跟著痛哭起來。好似要把近日來的千般苦楚,萬般委屈,在頃刻間都要倒出來似的。
看她們哭得淒切,站在一旁的妙如,心里的感受有些復雜︰楊氏雖算不是什麼好人,對親生女兒這份母愛,倒挺讓人感動的,只可惜對象不是自己。
看到她倆哭得這般傷心,汪夫人有些手足無措,對一群僕婦怒喝道︰「怎麼回事兒?表小姐怎會磕到的,還流了血?都是怎麼侍候的?」眾人嚇得紛紛跪下請罪。
听到姨母問到起因,妤如從母親懷里探出頭來,指著地上跪著的丫鬟,道︰「……是她們……嗚嗚……是她們絆倒的……」
汪夫人以為是庶女帶著丫鬟故意的,臉色隨即沉了下來,厲聲問道︰「馥兒,怎麼回事?你說說……」
汪馥戰戰兢兢地把事情始末說了一遍,汪夫人听了,也沒好再怪她們,心里為難起來。
正在躊躇不知如何是好。旁邊的汪巒映見母親不好下台,挺身出來解圍。
她走到楊氏跟前,俯身請罪︰「是映兒不好,只顧著給許家妹妹介紹景致,沒照看好表妹。向姨母和表妹賠罪了……」說著,朝楊氏屈膝行禮,以示歉意。
見女兒搭了好台階,汪夫人順勢埋怨起來︰「你這主人怎麼當的?竟自個跑到前頭去了,把客人丟在後面」又把地上跪著僕婦丫鬟責罵了個遍。
然後,朝楊氏母女替庶女道歉︰「也是咱們家馥兒的莽撞,走路總是風風火火的,帶累妤兒了。」
接過旁邊丫鬟遞來的帕子,楊氏擦干臉上的淚痕,心緒稍微平復下來,又想起自己此次來的目的。歸根到底,對方是應她所托,才會邀幾家人赴梅宴的。
她也不好說什麼可不能讓姐姐,出了力幫了忙,還要背責任。
她目光掃過來,瞄見立在旁邊沉默不語的妙如,目光一亮,找到了新目標︰「這里就你年紀最長,也不提醒著點。是怎麼照顧妹妹的?」
見她又要不分場合地訓斥自己了,妙如趕緊矮子,請罪道︰「母親責備的是,是妙兒疏忽了,沒注意到前邊的地面。」
人群里有人小聲咕囔道︰「跟在後面的,如何能注意到前邊的地面?」
汪夫人轉過頭來,朝聲音來處掃了一圈,沒找出是誰。朝妹妹楊氏她遞了個眼色,意即見好就收,別再苛責繼女了。這里不比她家里,有多少雙眼楮盯著。
楊氏目光一凜,明白過來,摟著女兒就朝姐姐那邊走了過去。
汪夫人安排人手,帶著楊氏母女,到她住處療傷休息去了。又囑咐巒映,帶著妹妹們到梅林那邊去,祖母正等著她們。
妙如主動請求,要幫著照顧妹妹,陪她解悶,就不去賞梅了。汪夫人嘉許地望了她一眼,答應了她的請求。
汪家兩姐妹還有許怡心,在丫鬟婆子的簇擁下,隨後就離開了。
直到傍晚時分,用過掇芳園的晚宴後,幾家賓客才打道回府。
散席後,听說妤如在兒媳的院子里養傷,長公主極力挽留鐘家母女,在掇芳園多住幾日,待傷口愈合再回去不遲。
楊氏想到,隔天還要去看望母親,就婉言推辭了。不過,答應讓女兒留下來養傷。長公主想讓妙如也留下來。
楊氏托詞說她要不時回楊家照顧母親,府里需要大女兒幫著打理,離不開妙如——竟然謝絕了
這樣,妤如就留在了汪家養傷。回到家里,楊氏又派人把日常用品,讓女兒的乳母洪媽媽帶給她。
月上中天,掇芳園四周沉寂一片。汪府五姑娘汪馥的小院里,侍候的僕婦丫鬟們,早已進入了夢鄉。她卻睜著眼楮,怎麼也睡不著。
望著雕花架子床頂懸著的青蓮帳幔,汪馥發起呆來。
看來那位叔叔說的沒錯,她是庶出,母親在家中地位低下。連鐘家表妹都瞧不上她,竟然敢這樣罵她。
自從那次,妙表姐被人劫持後,她親耳听到祖母,當場就要把自己交給那人。
當時的感覺,就像是被人拋棄的孩子。此後,雖然母親還是一如繼往地對她關懷備至,但從她的眼神中,能感到一絲掩飾和疏離。
而父親,自蘇醒過來後,對她十分疼愛。有時竟超過了嫡出的四姐。有時又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好像想親近又小心翼翼地。望著她的神眼,有些復雜難懂的情愫在里面。
正想著,突然窗外閃過一道黑影。汪馥驚得坐了起來,忙穿好外衣,沒驚動任何人,躡手躡腳挪到門口。
還沒等她回過神來,門從外面打開。一條粗壯有力的胳膊,把她虜了出去,嘴巴也被另只手掌捂住了。防止她驚惶失措下叫出聲來,喚醒其他人。
來人在她耳邊小聲說道︰「是我凌叔叔咱們另外找個地方說說話。」
見汪馥點了點頭,那男子背她快步閃到一個山洞里。
「今日在假山洞里,我听到馥兒的遭遇了你讓叔叔還怎麼相信,他們對你是真的好?」男子壓抑著情緒,沉聲問道。
小姑娘搖了搖頭,反駁道︰「她的脾氣,許是本來就不好,並不是針對馥兒的。跟其他人無關」
「若不是大人說的,她小小年紀,如何能說出那番話來?還有,當場的那些婆子丫鬟,在她踢你丫鬟時,有誰站出來替你們說過一句公道話?」男子顫抖的聲音,讓汪馥在黑暗都能感受到對方的怒氣。
「跟叔叔走吧到那里你可以當咱們族里的聖女,受眾人膜拜,過著人上人的生活。」男子再一次勸著她。
「馥兒舍不得爹爹,他對馥兒還是真心痛愛的,經常偷偷給我買禮物。」汪馥答道。
「別提那個負心郎,若不是藍妹當年救了他,後來也不會跟著他來到中原。沒想到他家里早有妻室。咱們族的聖女竟給人當小妾……」男子喃喃道。
次日,汪夫人晨間去了含露軒客院,看望了外甥女妤如。剛走出院門,就踫到了長公主的貼身丫鬟紫印,說是婆婆叫她到萬禧堂去一趟。
還沒進門,汪夫人就感到院里氛圍有些不對,似乎有不同尋常的安靜。
看她來了,守在門口的丫鬟掀開簾子,躬身請她進去。
果然,滿屋子的人都屏氣凝神的,婆婆神情肅穆地端坐在堂上。見她到了,讓身邊的何嬤嬤給她搬椅子。
招呼她坐下後,長公主正色道︰「這幾個人,就交由你處置了。」
汪夫人的視線往地下一輪,發現跪著的幾個,都是昨日跟在姑娘們後頭看護的婆子丫鬟。
她不由暗中申吟起來,婆婆這是怎麼了?想借她們敲打自己?
這幾位婆子丫鬟,是她從娘家帶來的陪房和家生子,平日里都是在她春曦堂當差。
昨日安排太太女乃女乃賞梅時,婆婆自己的人都先帶走了。跟在後面照顧小丫頭們的,都是春曦堂院子里的人。出了妤兒磕傷的事後,當時她要趕到梅林那里招待客人,還沒來得及處置。沒想到婆婆把人都叫來了,留到今日讓她發落。
見媳婦沉默以對,長公主朝身旁的何嬤嬤使了個眼色。
後者收到後,開腔幫著解釋道︰「老奴替夫人查清了,魏婆子平日就喜歡偷懶耍滑。竟沒把去梅林必經道上的冰雪,提前鏟掃干淨。那邊幾個,交待過要好好跟著幾位小姐的,竟沒把公主的話放在心上……」
汪夫人俯身行禮,告罪道︰「是兒媳疏忽了。昨日把客人送走,收拾妥當就已是二更了。又給妤兒安排住處,看著她換藥,忙到近三更……還沒來得及處罰這幫奴才,讓母親操心了……」
見到媳婦作伏低狀,長公主點了點頭,原先冷面霜眉的樣子,稍微舒緩了一些,告誡她︰「現在是多事之秋,園子的下人都要管緊了,萬不可出了什麼岔子。咱們汪家經不起再來一次打擊了……捧高踩低的奴才,該攆走的就攆走,該發落的就發落……母親不能看顧你們一輩子,終究還是要你來當這個家的,人丁興旺,母慈子孝,兄弟和睦才是治家之本。」
汪夫人低頭應是,婆媳倆又說會兒閑話,直到長公主道乏了,她這才告辭出來。
剛走出萬禧堂的院子,汪夫人叫過貼身管事辛平家的,吩咐道︰「去打听一下,從昨晚到今日早晨,可有何人在婆婆跟前說了什麼?」
辛平家的俯身應是,扶著汪夫人回了安排家務的花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