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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氏當晚進梨清苑,就把倪氏對她說的那番話,轉告了鐘澄。
他好似並不感到意外,听完後沉默良久,最終只說了一句「知道了」,就沒了下文。
誰知次日上午,謝府的尚書夫人程氏,派管事遞來帖子,說是她婆婆謝太夫人听聞本家佷女來京了,想邀鐘謝氏去府上一聚。
謝氏在尚書府還沒回來,鐘府下人中卻傳開一個說法。
說是往年程太傅跟鐘老太爺有舊,加上大姑娘進京時,救過謝家公子。上次謝尚書托人向鐘府提親,想求娶大姑娘,太太卻存心攪黃了。還說,淮安祖宅的二女乃女乃只所以會到京里,就是為這門親事而來的。
昨日謝家媒人莊太太來訪,言語間透露,那邊老夫人還是挺喜歡大姑娘的,只是不願跟逆臣之女做親家。這回怕是徹底沒戲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
之前大家都見證過,為了跟謝家的親事,老爺跟太太爭吵過不只一次。今天謝家又把二女乃女乃請去做客,謝家想跟老爺當親家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一時間,有替妙如惋惜的,有暗地里感嘆繼母不賢的。
當然華雍堂那邊的下人,皆曰謝家本來就沒什麼誠意,都是做戲給人看的。程謝兩家跟力旋胡同那邊的楊老太爺是政敵,這在京城,都不是什麼新鮮事了。
掌燈的時候,謝氏終于回來了。
她並沒有直接回客院,而是進了梨清苑,讓人請來鐘澄。
「九叔,今日嫂子去謝家,不僅見著了謝老夫人,還會到了程太夫人。莊太太昨日那話,恐怕是真的。程老爺子的初衷,是念著當年與五堂叔的舊情,怕九叔你,跟楊家牽扯太深。毀了五堂叔的清名,才想著借這事拉九叔你一把。」謝氏慢吞吞地倒出原委。
「來不及了如今跟她都有了兩孩子了。楊家已然垮台,若是休離,讓她怎麼生存下去?再說,當年她父親,確實救過母親和妙兒在先……若真棄了她,我鐘澄才真成了見利忘義,薄情寡恩之徒……」鐘澄悻悻地回道。
「可妙兒她的親事……」
鐘澄眸光一暗,低頭不語。
浮閑居的內室里,妙如比著剛描下來的花樣子,拿了繡花繃子一針一線地繡著。
丫鬟蓮蕊則立在案桌旁邊,拿著姑娘用過廢棄的紙張,一筆一劃小心地描摹著字帖。
「姑娘,您看奴婢這回有進步了吧?」她把剛寫完的字,拿給小主子看。
「嗯,是不錯最後一‘捺’,收筆時應再果斷些多寫幾遍就好了。」妙如指著某個字,點撥道。
「奴婢這就再去練練。」蓮蕊收回紙箋,猛一回頭,看見門口躡手躡腳走過來的人影,「煙羅姐姐,怎麼進門你都沒聲音的?」
那丫鬟滿臉通紅,扭捏道︰「奴婢看姑娘正在用功,怕打擾了她」
妙如抬頭望了她一眼,直覺感到她今日有些怪異,吩咐道︰「蓮蕊,到客院去看看二伯母回來沒有,把桌上那疊稿紙送給她。」說著,她指了指書櫃上一撂卷冊。
蓮蕊放下筆墨,把硯台紙筆都收拾整齊了,才拿起東西,朝姑娘施了一禮,告辭出了門。
「說吧有什麼事?」深深望了煙羅一眼,妙如低下頭去,繼續做著她的針線活。
「這事之前奴婢告訴過您,就是那個謝家提親的事……府里的下人,都在議論呢說謝家那邊……不願跟逆臣之女做親家。」煙羅湊近她的耳邊,小聲稟報著。
妙如的手一抖,針尖刺上了她的大拇指。
「哧……」她抬起頭,找了塊帕子按住受傷的地方,望著煙羅,「都議論些什麼?」
煙羅跳了起來,握著她受傷的手,著急道︰「奴婢該死,讓姑娘受傷了……」
妙如推說不要緊,催她快說後面的。
煙羅就把府里的傳聞,還有府外的流言,都說了出來。到最後,妙如的眉頭,不知不覺擰了起來。
「秦媽媽在哪里?你快把她叫過來,就說我有急事找她。」收起繡花繃子,她吩咐道。
秦媽媽匆匆趕來,看到妙如一臉凝重地坐在那里,不知如何開口。
煙羅搬來杌子,又請她坐下,妙如開口道︰「媽媽,最近您听到家中的傳言沒?」
「老奴听說了,想來是真的以前听老太太生前偶爾提起過,說是老太爺在京城為官時,跟一位姓程的大人走得近……離京時,只有那位大人帶著兒子前來送行……」秦媽媽臉色也不大好,想是受了傳聞的影響。
「不是說程謝家的事,媽媽不覺得,這流言傳得有些蹊蹺嗎?哪有守規矩的人家,將自家小姐沒落實的親事,被她們滿府隨意散布的?把妙兒當什麼了?」妙如黑著臉,道出心中不快。
「姑娘是說……有人故意的?肯定是宋姨娘……為了自個兒上位,不惜毀姑娘的閨譽……老奴這就跟老爺說去……」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秦媽媽轉身就要出門。
「不忙,咱們沒證據。」妙如拉住她。
「不是她還有誰?這些消息只有梨清苑能傳出來。二女乃女乃是個真心疼愛姑娘的,決計不會讓人亂嚼舌根。宋姨娘在管家,姜嬤嬤也是宮中出來的老人。這是守了禮儀?還是合了規矩?」秦媽媽臉上的憤然之色,讓人以為她要找人去打架。
「媽媽,您先上門跟姜嬤嬤念叨念叨,她們應該知道收斂的」她勸道。
秦媽媽離開後,妙如頹然地坐在軟榻上,揉著額角。
大姑娘院里的管事媽媽上門說了那番話後,姜嬤嬤隨即就轉述給了宋氏,後者的臉皮漲成了茄色。
宋氏原打算,將楊氏破壞提親之事,還有尚書府如今嫌棄楊家背景的情況,傳得府里人盡皆知。
一來是打壓楊氏的威望;二來明日自己再出來,懲戒幾個下人立立威;三來為老爺早下休妻的決心,推波助瀾一番。
沒料到,首先有異議的,竟是浮閑居的老媽媽。不知這是她自己的護主之心,還是大小姐的主意。
在姜嬤嬤面前,宋氏尤其覺得抬不起頭來。當初請她去教禮儀規矩,為的是討好大姑娘。還是自己派去的,卻讓姜嬤嬤也跟著沒了臉。
可是,此次不加把柴把楊氏拱下正室位置,以後再難尋到這種機會了。若說能讓老爺掛在心上的,恐怕只有大小姐了。涉及到妙姐兒的親事,她就不信對方能不起休妻的心思。
明偲若是有正當的名份,將來也能說一房體面的媳婦。自己若是當了正室,父母兄弟在老家也會有體面。
府中的流言,果然讓宋氏如了意,傳遍了全府,也傳到了華雍堂。楊氏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她叫來崔媽媽︰「快,快到掇芳園給姐姐送信,把妤兒順道接回來……」
汪夫人帶著妤如趕來後,听了妹妹一番哭訴,才知道謝家提親的事兒。
心有戚戚焉,不禁把父親楊景基也給埋怨上了。
她的旭兒說親的時候,何嘗不是被爹爹耽誤的?
當初梅家小姐雖然是婆婆相中的,卻也是個溫婉嫻淑的大家閨秀。爹爹只想著在吏部找個盟友,把旭兒的親事也給惦記上了。到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終落得個兩頭失的結局。
害得旭兒的親事,至今仍無著落。
「你也不用太多心,妹婿不是這種人。當初他跟爹爹差不多都決裂了,還不照樣關心旭兒。」汪夫人安慰道,停了半晌,又嗔怪起妹妹,「不過,你那事做得的確不地道。當人母親的,不說為妙兒的親事操心,幫忙去說和。反倒去破壞。這事拿到哪里,都說不過去俗話說的好,寧折十座廟,不毀一樁親。」
用手帕捏了捏鼻子,楊氏啞著嗓子道︰「爹爹說,程太傅並不是真心的,是為了打擊他那派的士氣。而且那謝老夫人名門望族出身,哪會瞧得上她,既沒嫁妝,又沒娘家勢力的。」
听聞此言,汪夫人更是無語。
妹妹瞧不上妙兒,婆婆還把她當成寶呢昨兒個見到妤如,還念叨起妙兒來。
她這妹子是在發酸吧?
坐在回掇芳園的馬車上,汪夫人心緒如海潮般澎湃。
妹妹的求助,在她的意料之中。
這幾天外面的風聲,她也略有耳聞。若是爹爹定罪了,妹妹就是她娘家唯一的親人了。
如果她被休了,姐弟三人的婚姻,去了兩樁。若楊家出了棄婦,自己在汪家的地位,將會更加尷尬。若將來旭兒娶進的是位名門媳婦,她這婆婆該如何當?
有什麼辦法,既能勸服妹婿莫要休妻,又能平息鐘澄的怒氣呢?
剛回春曦堂,長公主身邊的何嬤嬤,就把汪夫人請了過去。
「听說你剛從鐘府回來,你妹妹如何了?」長公主關切地問道。
「她身子好了些,勞您記掛只是擔心父母在獄里受苦,又找不到門路去探監,有些憂心過度。」汪夫人斂眉垂首回道。
「為人子女能有這份孝心,其情可憫。過兩天的宮宴上,老身去太後那邊,看能不能為楊家求個恩典,讓你們姐妹倆,給父母兄弟捎點厚衣厚被的。」
謝過婆母,汪夫人又跟她說了一會兒閑話,就回房了。
萬禧堂里,長公主並未歇下,叫來送妤如回府的婆子,打听起鐘家的事來。
「哦?尚書府嫌棄楊家?鐘探花是什麼意思?」听了婆子的報料,長公主眼中一閃,眸子登時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