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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奏章的主意雖不錯,可具體動手起來,委實有些困難。
就像學一門語言,听得懂跟流利地說出來,是兩回事。讀得懂跟用文字精妙地表達出來,更是千差萬別。古人還喜歡用駢體文。
妙如把書房里,爹爹留下的墨寶,通讀了幾個晚上,才練出一點點語感來。
她還得把要辯駁的意思歸納起來,表達語言的組織,文字結構精心布局。加之要考慮每句話背後的感情色彩。寫成初稿時,累得已是滿頭大汗。
幸虧她自六歲起,為了快些了解這時空的背景,只要有空,她總是手捧本書在看。前世有一些文言文基礎,夫子也教過她如何遣詞造句。直到最後,還真讓她拿出了一篇像模像樣的奏折。後來又跟任姑父和旭表哥討論了一番,加了許多潤色,算是寫成了合格的奏章。
接下來困難,就在于如何把這奏章遞上去了。
首先妙如想到的是薛家兄妹。前幾年她被請去,曾為兩位神秘女子作過畫。
有一次在現場她還見過翌公子。若他就是傳聞中的大皇子,現在又被立為太子。通過薛家的渠道,應該能遞到他手中。只要能給她出面作證的機會,救回爹爹就有望了。
可是,這回妙如還是失算了
這天,她坐在浮閑居的書案邊,拿著寫好的奏章逐字逐句猜磨,想象著到時審案的官員們,會從哪些方面質問她,得提前準備。
一直在門口守著的丫鬟煙羅,聲音突然響起︰「姑娘,蓮蕊回來了」
妙如「 」地一聲站起,快步走到房門口,剛要出門迎她,蓮蕊步履蹣跚地進來了。
「姑娘……」她喘著粗氣,朝妙如就勢就拜下去,被後者一把扶了起來。
「不必多禮了快說說,見到薛家二小姐了嗎?」。妙如神色緊張,生怕有了什麼變故。
「沒……沒見著……」蓮蕊站穩身子,有些抱歉地望著她。
妙如心下一沉,急問道︰「出了什麼事?怎麼會沒見著呢?」
「薛府門房,听說我是鐘府的丫鬟,就問了句‘是不是跟楊家是姻親的鐘家’,奴婢不敢撒謊,點了點頭。這時旁邊一婆子湊過來,跟門房說,老夫人吩咐了,二姑娘學規矩期間,什麼客人都不見。」蓮蕊把當時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倒了出來。
「哦?你沒有再想想其他辦法?」妙如並沒放棄,接著問道。
「奴婢不死心,以為她們是偷懶,搪塞咱們的。就想著在門口等著,後來終是讓奴婢等到了。」她頓了頓,「薛姑娘身邊的一個丫鬟,就上回跟著來的蕙心姐姐。她出門辦事,奴婢就悄悄地跟在她身後。一直跟到了她買胭脂的鋪子,奴婢終于跟她搭了話。
妙如眉頭一挑,讓煙羅幫倒茶水進來,把蓮蕊按著凳子上,等她慢慢說。
「奴婢把姑娘教說的話,跟她說了一遍,想請她幫個忙,稟告給薛二小姐。誰知她硬是不肯……」蓮蕊苦喪著臉。
「怎麼會這樣?菁妹妹每回到咱們府里,跟到了她家一樣隨便。怎麼這樣對姑娘?」手捧著茶盅,煙羅正好走了進來,憤憤不平地埋怨道。
妙如望了煙羅一眼,打發她到東二間廂房里,陪著秦媽媽趕針線活去。
屋里沒其他人了,妙如也沒了顧忌︰「一口氣說了吧是她不願意嗎?不會啊,我記得她是個挺熱心的丫頭。」
「蕙心姐姐說,她家小姐正惱著您呢等過段時間就好了……」蓮蕊怯生生地望著小主子。
「惱我?都半年沒見過她了,如何會惱我?」她如墮進雲里霧里,模不著頭腦。
「奴婢也很是納悶,也說問起緣由……誰知那蕙心姐姐,吱吱唔唔,就是不肯說……後來,奴婢好說歹說,差點給她跪下來。她才拉我到一邊,小聲告訴奴婢,說知道姑娘是個好人。看著咱家老爺被關進牢里了,看著實在可憐,就悄悄告訴了我……」
「什麼原因?」妙如不禁地攥緊拳頭。
「說是她家小姐,听說姑娘訂了親,開始還是很高興,嚷著要上門祝賀的。後來听說是跟表少爺訂的親……就生起悶氣來,不理人了。還說……您不夠朋友,都不告訴她……還把您送給她的布偶,一把火燒了……薛老夫人後來听說此事。把她禁足了,還派教養嬤嬤,整天十二時辰跟著她……她就是想出門,都沒法子……」蓮蕊終于道出了謎底。
妙如只覺頭上大汗淋灕。
這是哪兒跟哪兒啊?
是怪她訂親之前,沒跟她說嗎?她之前也沒料到,爹爹最終會被說服的。
不對她听到時開始還是高興的呢……
難道是她真的喜歡上了旭表哥?以為是自己搶了她意中人?不會吧那時她才多大一點兒啊
算了,看來薛家那邊,是指望不上了。
還能找誰呢?妙如又陷入了沉思。
如今她訂了親,出去都不太方便。
不如去找聶錦瑟?她姐姐是太子妃,不知能不能請她幫這個忙。
妙如又修了一封書信,讓蓮蕊給聶家送去。
下午不到申時,她就回來了。
「姑娘,聶府也沒見著人,听門口的婆子說,她家姑娘被太子妃接到別莊去住了。」蓮蕊最終帶著來的是這個信息。
轉眼間就又過了七八天,鐘澄還是沒放回來。
妙如幾次跑到莊翰林府上拜訪,想找父親這個頂頭上司,要個官方的說法。可是對方不是避而不見,就是拿官腔應付。
當然都是莊太太轉告的,說她爹爹的案子,被上面的人有意壓著。等楊家父子等人犯處決後,才輪到審理他的案子。
後來妙如想去探監,長公主派人來勸她,說那地方不是女孩子該去的。派人替她打听了。回來的人說,她父親在牢里精神還好。
許大*女乃也過府了幾次,說是許大人也在聯系朋友多方營救。只是他剛到都察院,人微言輕,彈劾鐘澄的,恰好是他頂頭上司。
汪家那邊也說是在請人幫忙遞奏章。說長公主府以前結交的,多為不理朝政的公卿世家。再加上楊家倒台,人家一听是案子與楊家有些牽連。都避之唯恐不及,哪會願意惹禍上身。終是無結果。
這日傅紅綃跑來看望妙如。
見到她瘦了一大截,有些心疼朋友,對她道︰「妹妹也不要太著急了。你爹爹應該會沒事的我跟相公打听過了,說是有忠肅公的功績在前,最後不管怎麼樣,還是會網開一面的。畢竟不能讓忠臣無後,不是?」
妙如回過神來︰「當初上面送下宋姨娘,打的名號就是為鐘家留後。如今偲弟都快四歲了。妙兒知道,當初上面是想爹爹站隊,用休了母親的方式。可最終還是沒能如他們所願……」
傅紅綃替她嘆了一口氣,道︰「你們家里的事,我也偶有耳聞。你爹爹為何不選擇明哲保身呢?跟上面對著干,肯定是沒好果子吃的……」
妙如斂容,露出苦笑︰「爹爹不想後人被戳脊梁骨……畢竟他錯過一次,若是又反轉過來,就面目全非了。不僅有人會指責他忘恩負義,恩將仇報,還有可能扯到過世的祖母身上……即便明知這道路,是條不歸路,還是只能閉著眼,一直走到黑……」
「妹妹言之有理,我倒沒有想那麼多。」傅紅綃也有些怏怏,帶著歉疚,「姐姐也沒什麼人脈幫到你。要不,明日咱們去龍泉寺上上香吧求菩薩保佑你家渡過此劫。」
妙如搖了搖頭︰「大年初一清早,妙兒就陪二伯母去上了頭炷香。若是靈驗,早就有轉機了……」
又過了一日,派去承平侯府給聶錦瑟送信的蓮蕊回來了,誰也沒料到,她竟帶著一身傷。
把妙如唬了一跳,忙讓織雲去庫房尋找傷藥。
「這是怎麼了,怎會傷成這樣?」扶她到榻上坐下,妙如關切地問道。
「姑娘,對不起蓮蕊沒能完成您交待的任務。在去的路上,西邊來了一頂官轎,奴婢的哥哥為了躲避他們,強行把收攏馬的韁繩。誰知那馬控制不住,撞上了旁邊民宅的柱子上。奴婢沒扶穩,摔下來了。因離聶府較遠,奴婢身上又帶了傷,也不好上門失了咱府里的體面。就讓哥哥把馬車趕了回來。等奴婢換身衣裳了,再去……」
「蓮生有無傷著?」
「幸好馬車朝左邊偏時,哥哥及時跳下來了。他沒事……不過,信沒送到,老爺的事……」
「好了先養好傷再說,這事再想其他辦法。」安撫下她,妙如讓織雲扶她回屋去歇息。
「姑娘……」蓮蕊並沒離開的意思,望著她,似乎還有話要說,「奴婢還有事情沒稟報……」
「那你說吧」妙如納悶地打量著她。
「這……」蓮蕊瞥了一眼旁邊的織雲,神情有些窘迫。妙如以為,她是為蓮生的事,有求于自己,就打發織雲到門外守著去。
等人離開後,蓮蕊湊近妙如耳邊︰「姑娘,從地上爬起來時,您猜奴婢踫見了誰?」
「誰啊?」後者也壓低聲音問道。
「就是上回,到咱們府上養傷的那位公子。後來見我摔下來了,還問車上的人怎麼樣了?奴婢只得告訴他,車上沒其他人了。」蓮蕊神色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