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第二天就倒下了,這次病情來勢洶洶。昏迷中還滿嘴胡話,以至于請大夫來替她問診時,妙如十分擔心,羅府後宅的陰私,被人听了給傳揚出去。
不過還好,經過一天一夜不停地嘶喊,曹氏的嗓子早啞了。除非是知內情的人,否則,很難听清她喊的到底是什麼。
曹氏是黎明時分被人發現,癱軟在院子的。彼此她渾身打著擺子,嘴里在胡言亂語。
若不是怕夜里做噩夢,泄露了她心底的秘密,嚴令下去不讓人守夜。她哪會過了大半夜,到清晨時才讓人給發現。在大隆冬的寒夜里,凍了半宿,就是再壯實的漢子,也是能直接被撩倒的。
大清早得到消息,羅家兄弟和姑嫂,馬不停蹄地就趕到了青竺院。那時,曹氏早已陷入昏迷狀態,口中滿是驚懼的胡言亂語。
「走開,芷兒這賤種……是你女兒又如何……你,你別過來,想要干什麼……」這句話一出,屋子里除了羅擎雲小兩口,其余的兩人頓時大驚失色。
尤其是羅逸芷,一臉不可置信、傷心欲絕的表情。
羅擎風則慌亂不已,他剛想上前捂住母親的嘴巴。四哥輕咳了一聲,眾人把目光全都挪到他的身上。他尷尬地收回右腳,止住了這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荒唐動作。
「我不怕你……你生前都斗不過我……死後……」曹氏譫語還在繼續。羅擎風實在扛不住了,重重地咳了一聲,朝跪在地下的求饒的僕婦,劈頭蓋臉就一頓好罵。好讓自己的聲音,蓋過母親的「胡言亂語」,以緩解場面的尷尬。
妙如見狀,不由對這小叔子刮目相看,心想這小子智商也不低嘛看來都是曹氏把他寵得不學無術的……
末了,羅擎風還來了一句︰「別以為咱們母子失勢了,你們就能捧高踩低。別忘了八爺的舅父,還是當朝三品大員,吏部侍郎。信不信小爺轉眼賣了你們……來人,屋里伺候的,拉到戒律堂各打五十大板……」
妙如接著月復誹道,這小子不經夸,剛贊他聰明老道,眨眼功夫就破了功,又轉回一團孩子氣了。
八少爺的這命令一經喊出,青竺院曹氏的臥寢內,撲 撲 頓時跪倒一片,眾人呼天搶地的求饒聲,此起彼伏,好生熱鬧。
羅家累世武勛,家中掌刑的僕役,多少都有跟隨主子到軍營歷練的經歷。板子從他們手中打下去,較一般人家要重。就是盛年的精壯漢子,都挨不了那結結實實的五十大板。更何況,這群養在內院的女奴們。恐怕中途不到半數,她們就會一命嗚呼吧
只有打小沒挨過板子的公子哥,也未到過軍中磨礪的紈褲子弟,才能說得出此番話來。
羅擎風從出生起,長到十來歲,父親鎮國公在府里的日子,滿打滿算合共不過兩年。大多數時間,這少年都是養在婦人之手。加上曹氏跟三房反目,即便三叔羅炯有心教他什麼,也抵不過曹氏在旁邊,反著說話拖他的後腳。是以,養成一副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紈褲性格。
果然一听到命令,地上跪著的霍婆子,首先被嚇得尿了褲子。只見她跪行到羅擎風跟前,把腦袋都快磕破,連連求饒解釋。
「八少爺請饒命不是奴婢不肯守夜,大半月之前,夫人就不讓人值夜了。說是夜里門窗關得嚴,人多了突然呼吸不暢。不讓奴婢們的濁氣,污了屋里的清爽。這才……」她把曹氏打發她們時的理由,一五一十地都倒了出來。
「還敢狡辯?你們不會隔一個時辰,進去看一次?」羅擎風怒目圓睜,對著霍婆子一頓咆哮,「你們都是死人?一個大活人走出來了,竟然半點動靜都沒人听到動靜……你們怎麼當差的?」
霍媽媽臉上,頃刻間布滿了羞赧的紅暈,連忙辯解道︰「老奴昨晚睡得太死……」
她哪里知道,為了保證此計順利實施,昨晚,龔氏早就命人給她們的飯菜里,暗中下了安睡的藥物。
羅擎雲听聞後,跟妻子對視了一眼。暗暗覺得好笑︰這幫凶倒挺會找借口的。
自從父親癱倒後,曹氏不但不著急去伺候病人,將功贖罪。反而整日上竄下跳,想盡辦法要派人給她兄長求計。每次想到有把柄還握在曹淳手中,羅擎雲胸中的郁氣,就不打一處來。憋屈得實在不行了,才派人把三嬸請來,請求她幫忙配合找曹氏的破綻。
早先龔氏在青竺院里,就收買過曹氏的貼身僕婦。當他听三嬸無意間提起,那惡婦最近夜里總是噩夢連連,還把守夜的婆子都驅遣開了。他就知道,反擊的機會來了。
可三嬸一句反問,讓他頓時啞了聲︰「時間跨度那麼長,參與者早就堙埋在黃土里了。況且,她替婆母守過三年孝,這國公夫人身份一日不除,要讓她進監牢嚴刑逼,損失最大的,恐怕是二伯和雲哥兒你的臉面。」
羅擎雲頓時恍然大悟,不免躊躇起來。
回到蒼筠院,他將此事說給了妻子听。
妙如聞言,心里暗地里嘟囔一句,他們也遇到投鼠忌器的為難了。只是,讓他們為難的「器」不是親人,而是家族名聲罷了
這讓人不免想起了鐘家。不過,楊氏跟這女人倒有些不同。最後能主動出家,她無論是真心還是假意,親生兒女的尷尬的處境,是讓楊氏走出最後一步的真正原因。
這曹氏根本沒親生兒女。俗話說得好︰光腳不怕穿鞋的。恐怕這也是他們兄妹,敢鋌而走險,欺到鎮國公府頭上的原因。再加上,近二十年前,有靖王黨的高手,導演著開頭的那一切。
作為女子被人害得無法當母親,難免會萬念俱灰,一門心思想著怎麼報復社會吧?歷史上知名的大奸大惡,可有不少是宦官呢
有了這番了悟,妙如出言建議道︰「古語有雲,天欲其亡,必令其狂或許咱們可以借用‘杯弓蛇影’的思路,讓她自己曝露好了。」
羅擎雲又拿這番話,跑去跟他三嬸商量。
龔氏听聞後,連連贊道︰「還是這點子好,後宅之事,是得用特別的法子。雲哥兒,你那一套審問男人的,用來對付女人是還行的。這惡婦的事,你們兩口子就不用再管了,讓嬸嬸來對付她。」
後來得出最終方案,就是要讓人出來,催化曹氏心中的恐懼。這才有了羅府姑嫂,相攜進寺上香的戲碼。曹氏被老禪師那番話一打擊,回來後,就有些不對勁了。
听到線人的報道,龔氏當即就安排了人手,扮了鄭姨娘的鬼魂,守株待兔嚇昏了曹氏。若不是她自己沖出房門,那「鬼魂」原先是計劃,進屋去伺候她的。反正整座院子里的人,早被人動了手腳,全都睡死過去了。
兄長臉上的嘲諷之色一閃而過,被羅擎風敏銳地捕捉到。他心里狐疑頓生,對地上的僕婦連踢帶踹︰「叫你們睡死……叫你們陽奉陰違、捧高踩低……」
對方在含沙射影,羅擎雲如何听不出?
只見他清了清喉嚨,沉聲勸道︰「咳……八弟,讓大夫先進來吧?」
听到這話,羅擎風氣憤不過,讓下人拿來一塊巾帕,將曹氏的嘴巴給堵住了。
來青竺院之前,他本來是打算向兄長發難的。可從進屋起听到母親那番胡言亂語喊,這位整日不干正經事的少年,就偃旗息鼓了。原來,母親手里有人命。昨夜母親讓人給他遞信,讓他派人到曹府,請舅舅上門商量他的親事。
今日早晨,天才剛蒙蒙亮,他就起床了,準備親自去堵舅舅。沒想到還沒出院子,就有人來報,說她母親病重。羅擎風交待過小廝幾句後,他就趕往了青竺院……
話說,大夫要進屋問診,內室的女眷們,趕忙躲進了後面屏風背面。
那名醫者一見到曹氏就傻了眼,被她嘴上塞著大巾帕嚇到了。大夫朝羅擎雲一拱手︰「世子爺,小人還得查看她的舌胎,這嘴巴都捂住了,讓人如何是好……」
羅擎雲忙把目光掃向羅擎風。
後者取下曹氏嘴上的巾布,訕然地立在一邊,一臉緊張地望著曹氏。
捋了捋頜下胡須,大夫微微地一笑。常出入高門大戶的後院問診,此類情況他見多了,早就見怪不怪了。那小哥無非是怕床上的婦人,昏迷之中,說出什麼不體面的話來,傷了自家的體面。
一番望聞問切,最後他得出結論︰「……正氣虛衰,抗邪無力,瘀血在里、痰火上擾,導致發熱妄言。待老夫寫個方子……」
將大夫送出門後,扶著妻子羅擎雲就離開了。
屋里,只剩下羅逸芷和羅擎風留下來侍疾。
待把屋里的人都遣退後,羅擎風望著妹妹一臉糾結的神色,郁郁地安慰道︰「剛才你也听到了,母親體內邪內入侵,神志不清才會胡言亂語的。你絕對是她親生的。當年,我還記得母親肚子脹成球形,不能抱我。我還在地上打滾來著……」
羅逸芷撇了撇了嘴,反駁她的兄長︰「妹妹還未出生時,哥哥怕是不過三歲吧?你上哪兒,記著母親大肚子的?」(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