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喜之日,天還沒亮,江敏就被叫起來了。昨天晚上也沒有睡好,雖然對于結婚的事已經不覺得多新鮮了,可是,新郎卻是新鮮的,沒相處的過的。即將面對的親密之事,要說心里沒有一點芥蒂,那也是不現實的。
本來按照梁二珍的意思,江敏應該把她的大辮子剪掉,可是,江敏舍不得,還想再留幾年,再說了,過些年,連這些頭發都是可以賣錢的,自己何必現在剪掉扔了呢?最後沒有辦法,江敏只能穿上她新做的格子大衣,頭上別了一串兒紅色的花,胸前,還帶了一朵紅花,下邊飄著紅色的帶子,寫著新娘。臉上抹上一層粉,秋月牌兒的檀香香粉,紅色的盒子,上面印著嫦娥,懷抱著玉兔,她們這里都叫煙粉,看上去,就好像面粉一樣,這里沒有第二種牌子。還有紙盒的胭脂,也就是能做一下腮紅。口紅是一種紅色的膏狀的物,味道有些怪,還有眉筆,這就是所有的化妝品了。其實這些東西,還是江敏頂著很大的壓力買來的。在父母他們這一代人看來,想化妝,就是不正經,能擦點粉就已經很不錯了。江敏不敢出格,只是讓自己看上去天生麗質就可以了。
梁二珍懷著沉痛的心情,給女兒煮了一碗面,兩個雞蛋,囑咐女兒一定要吃完,碗很大,正是平時江敏用慣了的碗,她的飯量一直很大,吃得多,身體才好,力氣才大。江敏認真的吃完,一滴湯水都沒剩下,就為了有個好兆頭,上輩子對這些不在乎,那個時候,根本吃不下飯。都剩下了,江敏對自己說,上輩子一定是因為辜負了老**心意,才吃了那麼多苦頭的。
屋里屋外都是人,老姨、姨夫、舅媽、小舅,都抽空過來囑咐兩句話,雖然沒有任何的新意,但是,卻特別的暖人心,大舅也來了,給江敏留下一句,「你有娘家可以靠,什麼事都不要委屈了自己」
這話還真像是大舅嘴里出來的,江敏笑著謝了,其實不來囑咐也沒有什麼,來了,就說明是關心的。老爸老媽什麼都沒說,他們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了,早就在幾天之前說完了。現在,馮家的人馬上就要來接了,江恆水夫婦反倒開始不知所措起來。
都說等待是最難熬的,可是,對于江家的人來說,時間還是過的太快了。天亮了,這個時候,怕是一天中最冷的時候了,江敏都已經打扮好了,這個人看上去神采飛揚。
「來了,來了」
听著外邊鬧吵著,心里也知道,這是接親的人來了。第一次,江敏覺得心跳加速。還來不及反應,就有人簇擁著她走進了里屋,沒多久,馮志彬就帶著馮家的人來了。一眼看到自己的新媳婦,不由自主的咧嘴笑開了。今天的江敏,打扮的真的很漂亮,楊貴妃也不過如此吧?本來就長得白淨,擦上一層細粉,臉蛋兒又紅撲撲的,真想撲上去咬一口,尤其是江敏看著自己的眼神出現了變化,終于在她的臉上看出了嬌羞,這樣的她,代表著對自己這個丈夫的滿意。夫妻兩個兩情相悅,那才完滿哪如果不是找一個兩情相悅的人,何苦當個光棍兒這麼多年不結婚呢?
「新娘子在這里」
「新娘子好看吧?」
「馮志彬,趕緊跟你媳婦表表忠心吧」
……
大家簇擁著鬧了一會兒,終于過來了支客,將大家勸開,讓新人給江恆水夫婦行禮,又給江敏的舅舅們,老姨一家行禮點煙。看著馮志彬恭敬的樣子,還真是挺會來事兒的。過了會兒,時間差不多了,在支客的大喊著催促著,江敏頭上蒙上一個大紅紗巾,被大家簇擁著出門了。
走到院子外,江敏才看清,婚車竟然是馬車,這應該是從生產隊里借來的。兩輛馬車,頭一輛馬車是雙馬,頭上都帶著大紅花。趕車人的馬鞭上也纏上了紅纓,精神的很。江敏坐上車的時候,車上已經鋪上一條破被子,上了車,馮志彬馬上就給她披上一個軍大衣。去送親的娘家人不少,一些和江家人非常熟悉的人,也被江恆水委派,一起去送親,不盡有大舅、小舅,舅媽,還有老姨和姨夫,除此之外,壓轎子的小孩兒就選了老姨家的老兒子,十歲的陳東生。去的人不少,做滿了兩輛車,江敏靠在馮志彬的身邊,新郎很有風度的摟著媳婦,以防媳婦被甩下馬車,這樣的情況,也是出現過的。他當然要當英雄,保護他的胖媳婦了。
江敏心情很復雜,本來,她覺得自己的成婚之後,一直保持很良好樂觀的心態,可是,她還是會想起,上輩子那些讓人憋氣難受的事情。比如,當年結婚的時候,一家人是走著去的,就拿著兩個包,做在新郎自行車的後邊,沒看到新郎臉上露出任何喜悅的笑容。那個時候的江敏也知道,自己不是高興太喜歡的女人,可是,家里人都說,他們家喜歡江敏,以後過日子了,就好了,態度也會轉變的。可是,大家的理想都沒有實現。
這一路上,還是很冷的,沒多久,江敏也被凍得清醒了。尤其是現在還縮在人家的懷里,這樣的行為,簡直是背叛。趕快打起精神來,這樣頹廢沮喪,真是沒事找抽。
「好了,就快到了。」馮志彬安慰道,
「嗯」
遠遠的看去,前面的一戶人家,門口站了很多人,幾乎可以肯定,就是馮家了。如果不是婚期太緊了,江敏應該過來串門兒的。上次馮志彬來的時候,江恆水也提出過,是不是讓自己的女兒去看看馮金柱夫婦。認認門兒。可是馮志彬阻止了,說是他過來,並沒有和父母說,也就不用怕失禮了。
鞭炮聲震天響,大車停到馮家的門前,馮志彬眼疾手快的把軍大衣蒙到江敏的臉上。然後擁著江敏的肩膀就往屋里跑。江敏當然經歷過,腳步也不慢「小子們,老娘上次見識過了。」
等進了屋里,江敏就被安置到炕上,其他人看了看都出去了,只剩下娘家人和江敏留在新房,這也是江敏第一次見到。屋里擺著她的陪嫁縫紉機,旁邊,還擺著一輛扎著紅花的自行車。二八的車子。
江敏一看,臉就沉了。說是給買自行車,怎麼買了一輛男式鳳凰牌的,馮志彬常年不在家,買這麼大的車子,江敏又騎不了,那自然就是給小叔子了。真是可氣。跟我耍這套。到時候我騎不了,那是不是就得明著來借,其實要佔有了?那這大件的聘禮,還能叫聘禮嗎?本來給買東西的錢就不夠,現在連這自行車也沒有了?
別人反應沒有江敏快,可是很快的,老姨也覺得不對了,眉頭皺起來,看看自己外甥女的神態,擔心發飆,趕忙走過來,趴到江敏的耳朵邊上,「別惹事啊今天出事,最沒臉的就是你,別犯傻。」
「嗯」
過去的江敏性子暴躁,那可是鄉里小姑娘們的領袖人物。當場掀桌子的事情,絕對干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