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皆被顏秉君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鎮住了。整個院子安安靜靜,就只听見他抱著顏秉初哀哀哭得傷心。
「都是……都是君兒的錯如果不是君兒最後要告訴學正,他……他們就不會砸石頭。如果不是君兒反應慢,阿姐就不會被石頭砸都是君兒不好,君兒……沒有怪爹,君兒就該被打。君兒以為……阿姐以後都不會理君兒了」
顏秉初的衣襟已經被他的眼淚濡濕了一大片,她伸出手撫了撫他烏鴉鴉的腦袋。這幾天她窩在院子里,一直沒有看見顏秉君,原來是怕她不理他了,不敢去她的院子,這個傻孩子。
顏秉君從她懷里抬起頭來,直接用袖子抹了眼淚,正色道︰「阿姐君兒一人做事一人當,你不要和君兒一同挨板子。你放心,君兒很快就會強大起來,以後就再沒有人敢拿石頭砸你。」說道拿著石頭砸你,他臉上閃過一絲與年齡不稱的狠意,腔調卻還帶著一絲哭音。
顏秉初被他這個樣子嚇了一跳。
她的原意是想以退為進,讓顏廷文放棄對顏秉君的責罰,顏廷文正在氣頭上,只能先順著他來,再堅持所謂的連坐,無非是希望顏廷文看在她前幾日被人砸得暈過去的份上,只得答應不打顏秉君板子罷了。倒沒想到引起顏秉君這場大哭。
徐氏在一旁心酸無比,上前將跪在地上的姐弟二人抱在懷里。顏廷文重重地按了按眉心,看著院子里抱頭痛哭的母子三人,無奈地嘆道︰「罷了罷了,都給我進屋來像什麼樣子」
見顏廷文發話,鄭氏急忙上前扶起徐氏,綴幽和周嬤嬤也攙起姐弟二人。進了屋子,徐氏坐在一邊,理也不理顏廷文。
檀雲和幾個小丫鬟打了水來,伺候母子三人淨了面。顏秉君上到底挨了兩板子,不能坐著,徐氏命找了軟轎將人抬回院子。
顏秉初也回了院子。
一場風波似乎就這麼過去了。
兩周後,大夫過來給顏秉初仔細把了脈,又仔細看了看她額頭上的已經掉了疤的傷口,點點頭,同徐氏說無礙了,眾人一直吊著的心才放下了。
顏秉初舉著鏡子,左看右看額頭上那一塊傷疤月兌落掉留下粉紅色印記,實在有些別扭。想了想,讓綴幽拿把剪刀來,比劃著說給她听,剪了個齊劉海遮住它,心里方好受了些。
綴幽收了剪刀,撫了撫她的新發型,道︰「姑娘也不用著急,那藥也不是不管用,就是花的時間長了些。平時姑娘也听話多多吃些茄子啊之類的素菜,這印記自然而然就淡了。」
顏秉初點點頭。
***
杜瑤坐在杜夫人的身邊,一直心神不寧地往門口看去。門口傳來一陣細細的腳步聲,杜瑤嗖地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嚇了身旁的杜夫人一跳。
杜夫人急忙歉意地沖徐氏笑笑。
杜瑤見門口出現了一個有些面熟的小姑娘,整齊的額發,襯得一張晶瑩剔透的臉愈發的小了。她揉了揉眼楮,仔細一瞧,可不就是顏秉初嘛
她也不管是在別人家里做客, 就跑過去,抱住她,「初兒,可想死我了學里一放假我就來找你了」
顏秉初沖她微微一笑,又和徐氏杜夫人請了安。徐氏便讓她們自己去玩。
「你不知道我這幾天可懊悔死了」杜瑤抓著顏秉初的手一刻也不松,「如果我早一點到那就好了。」
「你那天去了小樹林?」
杜瑤拍了拍胸口︰「我當時看著你倒下去,腿也嚇軟了,還是嫻姐攙了我一把,然後跑去告訴學正的。」
顏秉初注意到她嘴里一個詞,「嫻姐?」
「嗯」杜瑤沒有反應過來顏秉初的意思,自顧繼續說道,「當時,那群人都嚇呆了,嫻姐推了我一把,讓我去找宋先生,自己則跑去找學正。」
原來那日,杜瑤知道哥哥在州學門口等顏秉初,在教室里坐了一會兒,左等右等心里有些不安,便出了教室,想偷偷去看一眼,結果在小樹林外的那條去丙苑的小道上遇見了張嫻,杜瑤心里不忿,扭頭剛要走,就听見樹林里一陣喧嘩,還夾雜著顏秉君的聲音,兩人同時往樹林里跑去,恰巧眼睜睜地看著那塊石頭砸上了顏秉初。
杜瑤嚇得腿有些軟,張嫻急忙拉了她一把,輕輕地在她耳邊說︰「快趁著他們還沒發現我們,快去找宋先生來快要上課了,往教室里跑」
兩人分頭找了周學正和宋先生,當場逮住了那些人,周學正急忙將命人暈倒的顏秉初抬到屋里,一邊疊聲讓人找大夫,一邊又遣人去顏府報信。
「那個馮子安被學正勒令在家休息三個月不必來學里念書了。」杜瑤將最近學里的事講給她听,「那群人都被學正記了大過,令他們一個月不許進飯樓領飯,且每日要打掃州學的院子。」
「州學那麼大,每天打掃累死他們」杜瑤咯咯笑道,「就是有些可惜砸你的那個人不是州學里的。」
顏秉初想起那個穿墨綠色袍子的少年以及那臉上不懷好意的笑容,皺了皺眉頭,「那人是誰?」
杜瑤搖了搖頭,輕輕地說︰「我問過我二哥,我二哥說那人來頭很大。那天學正也沒說他什麼,听說當天晚上就離開了福州城。」
顏秉初低著頭想了想︰「馮子安和他有什麼關系?」
杜瑤眼楮一亮︰「對呀既然是馮子安帶他來的,那必定是和他認識的」說著,聲音又低下去,「只可惜馮子安現在不來學里了。」
顏秉初安慰她︰「不就是三個月麼我們等到那時再問也是一樣的,況且,我想也不用三個月。」
杜瑤好奇道︰「為什麼?」
顏秉初沖她眨眨眼,指了指額頭︰「我這傷總和他有點關系吧?前幾天,他隨他爹爹上我家來賠罪,被我爹給打發回去了。他總得再來吧」
杜瑤一拍手道︰「到時候我們去問他就好啦」
顏秉初笑著點點頭。
兩個女孩子又嘰嘰咕咕說了半天話,杜瑤便隨著杜夫人家去了。
顏秉初回到房里坐了一會兒,翻書才翻了一半,突然想起不對來。杜瑤說今日學里放假,可今早上顏秉君卻是出府去了
她猛地站起身,在屋里走了兩步,剛要喚綴幽,想了想,便招來文杏。
「我去園子里散散步,等會你同你綴幽姐姐說一聲,讓她不必找我,我自己回來。」
文杏道︰「還是奴婢陪著你去吧?」
顏秉初擺擺手,「府里統共就那麼大,我能丟了不成?晚飯前就回來」
文杏只得答應了。
顏秉初一路慢慢地揀著沒人的小道繞去了顏秉君的院子後邊。院子里靜悄悄地,顏秉初躡手躡腳地走到顏秉君住的屋後面,窗戶太高,一點也看不見里面。她在原地找了一會兒,也沒找著什麼板磚之類的可以墊腳的東西,便打算轉身直接去前院看看。突然听見屋里傳來說話的聲音。她停住腳步,屏住呼吸,豎著耳朵,慢慢模到窗下听著。
「……小少爺你這麼著也不是個辦法啊?現在還瞞得過去,日子久了說不定老爺夫人就知道了,上回還被長亭偷听了一點半點,鬧出那麼大個事兒來。」
是流雲的聲音顏秉初心里訝異,顏秉君果然有事瞞著流雲竟然還幫著他上回長亭偷听?那不就是顏秉君挨板子那回?難道說又去和人打架了?
「沒事,妨著她些。」
顏秉初從來沒听過顏秉君用這樣的語氣說話,她突然想起來那日顏秉君臉上閃過的一絲狠色,心里不禁一驚。
「唉」流雲嘆了一口氣,將手中的藥仔細地抹在顏秉君的後背上,手臂上,一大片青紫淤血觸目驚心的狠,「下手也太重了些,少爺你這是……」
流雲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砰」的一聲推門聲嚇了一跳,她慌慌張張將一旁的衣服蓋在顏秉君身上,剛要出口呵斥,這才發現門口站著的是一臉陰沉的顏秉初。
「姑……姑娘」
顏秉初將門反手關上,走到顏秉君身邊,要揭開他身上的衣服。顏秉君緊拽著衣襟不放。
顏秉初拽不動,氣得松了手,用手在顏秉君身上拍了兩下︰「你怎麼能這樣你為什麼還要去打架?嗯?還撒謊學里今天休假,你當沒人知道嗎你是不是佛堂沒跪夠是不是板子沒挨夠?」
顏秉君緊咬著嘴巴,不說話。顏秉初一腔脾氣就如同拳頭打在了棉花上,顏秉初覺得自己兩輩子加起來從來沒有生過這麼大的氣。前世沒有什麼人什麼事值得她去生氣,這一世,她真心把顏家當成自己的家,把顏秉君看成自己的親弟弟。
她越想越傷心,忍不住哇的一聲蹲在地上大哭起來。
顏秉君從來沒見過阿姐哭,他一下子跳起來,慌亂地用手幫她擦眼淚︰「阿姐,阿姐,是我錯了,是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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