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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詡將之盡收眼底,不禁莞爾一笑。
「……你在看什麼?笑成這樣?」宋岐見他引來四周灼灼目光還是神態自若,有些氣悶,便好奇地湊過去,順著他的眼神四處張望,「快說來听听。」
謝詡斜著眼楮看了他一眼,宋岐立即噤聲,將腦袋縮回去。
論理,他是表哥沒錯,可是論起拳頭來,他差上的可不是一點半點了。這些年,他挨得老拳還少?
罷了,罷了。他是讀書的斯文人,不同一介武夫計較。只可恨這個武夫一點身為武人的自覺也沒有,偏偏長相斯文,裝扮如同儒生。可恨啊,可恨這年頭小娘子的眼光這麼不濟,什麼時候得個人來狠狠地治治他才能解他的氣。
宋岐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飲而盡,眼角的余光不經意瞥見地上躺著一團粉紅色的東西。他好奇地俯身拾起來,是一件淡粉色的荷包,上面繡著一簇雪白的聚八仙,栩栩如生。
「嘖嘖,不知這是哪家小娘子的荷包,繡工真是精致。」宋岐拿在手里翻來覆去的看,又掂了掂「怎麼還有些沉?」
宋岐想了想,將荷包打開一瞧,好家伙,原來里面裝了十兩小銀錠子他不禁有些詫異,誰家的小娘子這麼愛財?上人家府上做客,竟隨身帶了這麼多的銀子。他將銀錠子倒出來,又仔細地翻了翻,果然發現荷包里繡了一個小小的‘初’字。
「初?」宋岐自言自語,「應該是名字,誰家姑娘閨名一個初字?」
「拿來,給我看看。」在一旁一直沒有做聲的謝詡突然開口,將手伸至他面前。
宋岐乖乖地將空荷包交給他。
荷包內側小小的「初」字分明是顏體,就同他身邊僅有的那幅練字大紙上的字跡一模一樣。
謝詡伸出手指輕輕地撫了一撫,神態自若地將荷包塞入自己的袖間。
宋岐瞠目結舌︰「你……你」
謝詡轉頭望著他︰「怎麼了?」
能怎麼?都這樣問了,還能有怎麼?
宋岐內心哀嘆一聲,面上做出幾分笑來,托著手問道︰「那這十兩銀子你還要不要?」
謝詡微微一笑︰「封口費。」
爺的價值就十兩銀子?宋岐敢怒不敢言地將十兩銀子塞進袖子里,十兩銀子就十兩銀子,還能去逸君樓大堂點幾道小菜不是?
「……你要那荷包做什麼?」忍了又忍,宋岐還是忍不住開腔了,他壓低聲音問道。
謝詡沒有做聲,只是勾了勾唇角。眼角眉梢,神情柔和至極。
宋岐倒抽一口涼氣。
作死啊,笑成這樣他分明感覺四周溫度又高了些。
說是詩會,其實也並無多少人吟詩,只為找個借口將眾人聚在一起罷了。席間有幾個為博得眾人眼光的小娘子躍躍欲試。說到底,顏氏反而有些看不上眼,娶媳婦回來又不是讓她作詩的,主持中饋最需要一個穩字,一個事事都要出風頭的媳婦怎麼能行?
顏氏又坐了一會兒,就同徐氏退出席間,將後花園讓給年輕人。園子里頓時喧鬧起來,有人便下席走動。
謝詡自顧地坐在原處,手里玩著甜白瓷的小茶盞,不時在人群里搜索顏秉初,見她同宋悅仍舊坐在原處,用小叉子叉著面前盤里的果子,顯然聊得十分開心,杏眼微眯,嬌憨可愛。他便也跟著笑一笑。
宋岐在一邊越看越不對勁,這神情,春水溢光般,分明是……他有些狐疑地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每次看到的都是自家小表妹。
這……這是怎麼回事?
他突然想起小表妹的名字里可不是有個初字難道那荷包是自家表妹的?他隱隱感覺要抓住什麼,卻仍舊不得要領,偏偏在這時,還有人來打擾他。
「……請問,有沒有在這附近看到一個荷包?」
宋岐想也不想,便不耐煩道︰「什麼荷包」
那人老老實實地答道︰「是一個粉紅色的,上面繡著瓊花。」
宋岐一驚,回過頭來,張了張嘴,又看了謝詡一眼。
謝詡的神情陡然嚴肅起來,他沉聲道︰「粉紅色的荷包?岳家二爺怎麼會有這種偏好?」
最後一句滿含譏誚,一點也不像謝詡平時為人。宋岐吃驚地張大眼楮。
岳雷漲紅了臉,口里有些支支吾吾︰「這是……別人給我的,珍貴的很……我……所以隨身帶著。……不知世子有沒有看見?」
謝詡听他說完,面色越發得難看,冷冷笑道︰「我向來不喜粉紅色,更何況,既然珍貴,怎麼就會丟了?」
岳雷愈發說不出話來,因見他二人都沒有拾到,不禁有些沮喪,也沒心情理會他們,隨手拱了拱,就準備告辭。
謝詡抬眼掃了他一眼,卻見他腰間掛著的一只荷包,眼仁一縮,月兌口道︰「你這荷包……」
宋岐見狀,連忙站起身,湊上去,將手搭在岳雷的肩膀上,哈哈道︰「岳兄弟,你這撒謊就不對了吧,是不是看上哪家小娘子不好意思說?你看看,你腰間明明掛著一個荷包,還說要找荷包,還說是粉紅色的……難不成,你愛在身上掛好幾個?」
「不,不是……」岳雷急忙擺手辯解道,「那個荷包我原本是掛在衣服里間的,今日出門急了些,就攏在袖子里,結果……」
宋岐裝作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他伸出手,挑起他身上的荷包——這個角度,讓謝詡看得更清楚一些。
「這個字真是繡得好風骨,難道是令堂繡的?」
岳雷搖頭,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這也是別人給我的。」
宋岐看到荷包上的字時,就有些覺得不好——這繡法他是看不出來,可這個字跡同剛剛撿到的荷包上的字跡如出一轍,但見他神色,又是一副兒郎懷春之樣,頓感頭皮發麻。
果然,他听見謝詡一聲冷哼,「不知是誰給你的荷包,你可得好好收著了」說完,竟拂袖而去。
饒是岳雷好脾氣,面上也現出一絲怒色。
宋岐眼珠一轉,頓時哀聲嘆氣起來。
「我這表弟,天生一副別扭性子,前天將燕國夫人繡給他的荷囊丟了,正生氣著呢,又不好意思張口再同他**要一件。如今見到你這件事,就有些觸景生情的意思。你……可別怪他啊?」
岳雷半信半疑地看著他︰「真的?」他原本就性子憨厚,想了一想,又抹了抹鼻子,道「我怎麼會怪他。」
宋岐笑著拍拍他的肩︰「好兄弟,你是不是在府中掉的荷包?回頭我命下人仔細給你找找,找到就給你送去」
岳雷大喜,連忙作揖︰「多謝宋世兄。」
宋岐嘿嘿直笑,心里直嘆氣。
「你那荷包肯定是找不到了。」他心里暗想,又順帶瞄了一眼他腰間,「听他這語氣……嘖嘖……危險啊危險。」
岳雷被他同情的目光搞得一頭霧水。
宋岐自然不會向他解釋,向他拱了拱手,就匆匆追謝詡而去,他心里雖有模糊的猜測,可還是有一大堆事情沒搞明白呢讓他蒙在鼓里的滋味比殺了他還難受,一定得弄清楚不可
謝詡只覺得心里被什麼東西嚙咬,咬得他心慌意亂,火氣直往腦上拱,他怒氣沖沖地走到顏秉初桌前,死死地盯著她。見她先是一臉茫然地看著自己,突然又左看右看,將臉別過去,不再看他,心里更是生氣。
他緊緊地捏著拳頭,閉了閉眼楮,冷哼一聲,大步走了。
宋悅被謝詡的眼神嚇得大氣都不敢出,見他走了,才連忙小小聲地問道︰「表哥怎麼了?你做了什麼事惹表哥這麼生氣?」
卻見顏秉初低著頭,半晌沒有說話,便有些奇怪,轉著腦袋去看她的神色。
這一看嚇了她一跳,顏秉初的眼眶紅紅的,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她急忙四下看了一眼,發現由于謝詡,搞得她們這兒引來不少目光,急忙拉住顏秉初的手,道︰「走去我院子說話去」
顏秉初一路低著腦袋,乖乖地任由她拉進屋。
「你怎麼了?」宋悅有些擔心地問。
顏秉初搖了搖頭,在桌邊坐下,吸了吸鼻子道︰「沒事」
真是很奇怪,兩年前見到謝詡,自己的情緒從來沒有這麼大的波動。現在,明明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瞪自己,可是看見他沉著臉,對著她一副生氣的模樣,她心里就忍不住委屈。
她當然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可是她不能讓自己再這樣下去。
宋悅見她不願說,也就丟開了,不過心里仍是奇怪︰「表哥一向和顏悅色的,對人彬彬有禮,怎麼會發這麼大脾氣?」
誰知道?一會兒對人笑,一會兒對人板著臉,神經病
顏秉初揉了揉帕子,氣呼呼地道︰「甭理他,他有病」
宋悅不禁啞然,見她也發了脾氣,就拿話岔開,同她說起別的事來。
宋岐追上謝詡的時候,已經到了二門。
「走那麼快做什麼」宋岐一把拉住他。
見他抿著嘴一言不發,不由嘆了一口氣。
「走,走,先去我院子。你先走了,待會兒母親問起你,讓我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