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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秉初便起身進了東間,仔細琢磨了半天繡樣。
無論是燕國公府還是顏府,都將顏秉初學著管家的事提上了日程。每半個月在顏府的日子,顏秉初每日里又有半天功夫耗在了管家身上,每日吃過早食,就得去正院的西偏廳里听徐氏理事,听上一個上午才回院子。午後歇了中覺起來,就開始仔細繡著要送給顏老太君當壽禮的插屏。
要做成一尺多高的插屏,是個不小的工程。更何況插屏要做成雙面才好看。江南的雙面繡是絕活,不輕易外傳,林嬤嬤沒有學到,顏秉初自然也不會,只得繡成兩幅,一前一後各瓖一幅。
這兩個月顏秉初剩余的時間就撲在這座插屏上了。緊趕緊慢地在年前繡了出來,正面繡的是金雞立如意,背面則是貓花下戲蝴蝶。都是老人愛的熱熱鬧鬧吉祥圖案。
年初十的謝老太君壽辰那天,徐氏帶著顏秉初去了燕國公府。
老太君的壽辰,雖然沒有打算大辦,可燕國公府的地位在那,加上一大早,皇帝賞賜的賀禮,就從端門出來,過了宮前的三道御橋,沿著大街一直抬到燕國公府門前,宣旨的公公面上一直帶著謙恭的笑意。
這份面子由不得大家不來恭賀一番。
顏秉初端坐在一群夫人娘子當中,因著身份著實特殊——年方十歲便同燕國公世子定下親事,她被四面八方若有若無的眼風掃得微微有些不自在,便借故在宴末月兌身出去。
站在院子里,顏秉初不由輕輕吁了一口氣,今日她帶在身邊的丫鬟是文柏,前幾日剛調進屋子里伺候。
文柏在一旁輕輕地詢問,「姑娘是要在園子里走走麼?」
正月里天寒地凍的,顏秉初微微攏了攏身上的斗篷,抿嘴笑道,「這里離文綺閣不遠,我們進屋子里坐坐去。」
十一月的時候文柏隨著顏秉初來過燕國公府,自然知道文綺閣是她在燕國公府的住處,只是,府里正在宴客,那麼多夫人娘子的,自家姑娘竟要躲到屋里去。她微微笑了笑,答應了,又道,「姑娘半月沒來,想必里頭沒有點炭盆,也沒通通氣,不若姑娘在前面的小亭子里稍稍等著,奴婢去囑咐人點了暖盆,可好?」
顏秉初想了想,點頭應了,道,「你快去」
文柏微微福了福身,轉身飛快地走了,步履雖急,卻不見慌亂。
顏秉初看著她的背影笑了笑,隨即走到小路旁不遠處的暖亭旁,掛了軟簾的亭子在待客的冬天往往是點了暖盆的,她剛剛掀起紅色的棉布簾子,待要進去,卻是一愣。
亭中已然坐著一個少女,緋衣黑發,雪膚冰肌,正呆呆地望著她,突然臉上神情有些奇異,還透出一絲紅色來。
顏秉初心下有些懊惱,早知道會在這個亭子里遇見秦媛,說什麼她也會跟著文柏去文綺閣的,哪怕冷是冷些,可也好過此時的尷尬。
與秦媛的幾次遇見都算不上好,尤其是明曉她對謝詡的心意,現下自己又和謝詡定了親,心里的感覺倒有些怪怪的,說不上是酸澀還是別扭。
進退兩難之間,只听秦媛斜著眼,語氣嘲諷地道,「世子夫人一直站在門邊,掀著簾子,這冷氣都被帶著進來,世子夫人不嫌了冷,倒是要顧忌顧忌亭子里的人啊。」
「世子夫人」被她說的咬牙切齒。
這話一出,顏秉初倒不好退出去,這樣顯得她弱勢了一般,她轉身體貼地掩好門簾,笑著在秦媛的對面坐下,「秦娘子這麼叫我倒是不敢當,秉君還未及笄,只是有婚約在身而已。」
同是在旁人家做客,小娘子之間,再陌生也會親昵地互道一聲「姐姐」「妹妹」。顏秉初竟是毫不客氣地稱她為「秦娘子」,竟是絲毫不打算掩飾心中好惡。
話說,秦媛先開口說了那一番話,也沒有什麼好掩飾的了。
剛剛那話在秦媛听來不是不氣人的,還未及笄,就能同燕國公世子定下婚約,是戳在秦媛傷心處。秦媛看著她言笑晏晏,恨不得抓花面前這一張粉雪精致的臉蛋。
就憑她,就憑她
「你覺得世子哥哥會等你那麼多年?」秦媛突然展顏一笑,那張芙蓉面當真說不出地動人,她挑著一雙麗眼,從上到下慢慢地打量著她。
尤其是在顏秉初胸前微微停頓了一下。
這目光帶著嘲諷和惡意,讓顏秉初心里生出惱意。
秦媛突然捂著嘴吃吃地笑了起來,「哎呀,顏妹妹,你還小,你當然不知道很多事情,但是,」她側過頭,微微前傾著身子,從口里呼出的氣都吐在顏秉初的耳邊,讓她半邊身都僵了一僵,起了細小的疙瘩,「姐姐知道,你這樣的,肯定是不行的。」
她又坐回座位上,臉上帶著說不出的意味,暈紅著臉,目光流轉,「世子哥哥也是男人,只要是男人,有誰不喜歡……」
雖然顏秉初來自後世,自身骨子里並沒有多規矩,對這個時代的淑女要求本質上沒有多尊重,這種話前世在和閨中密友嬉鬧時也曾互相打趣過,但如今從秦媛口里听來,她實在是有些忍無可忍。
她無意做出一副衛道士模樣呵斥面前的少女出言不遜,但也不打算縱容她。
秦媛詫異地看著面前原本還是一副有些無措的少女突然咯咯地笑起來,打斷她的話,上彎的唇角旁一只小小的梨渦盛滿了令旁人驚艷的嫵媚,她斜睨著自己,目光宛若三月桃花映照的汪汪春水,剛剛還是如同山上晶瑩雪的少女,不,女孩子,在這一刻,竟是艷光灼灼,令人不可逼視。
秦媛微微失神間,就听見她有些帶著甜糯尾音的聲音響起,「秦姐姐這是……讓人有些羞澀,秉君倒不好開口,畢竟秉君……初葵未至,秦姐姐關心的有些過早。至于世子哥哥,秉君一直以為其人乃是翩翩君子……姐姐的話,還是莫讓旁人听到,知道的是姐姐關心我,有些不擇言,不知道的還當是姐姐……」
是什麼?秦媛回過神,帶著微微的奧怒看向她。
顏秉初掩口不提,她站起身,笑道,「我的丫鬟大概也快找來了,」說著向門簾走去,手指尖剛踫到軟簾,又回過頭突然笑道,「啊,忘了說,秉君听聞,有一道菜,其實挺適合姐姐的,」她含笑在秦媛胸前微微一掃,「豬腳黃豆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