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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朗風清,塞外的新兵營里,突然爆出一陣叫好聲。
熱鬧的中心,一個皮膚黝黑的少年,抬起手臂抹了一把汗,居高臨下地望著地上的失敗者,「你,服不服?」
被問者從地上站起身,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俯身向他行了一個禮。
少年就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他知道,行禮,是代表著對自己心服口服。
歡呼的人群漸漸散開,幾個要好的走上前,其中一個用拳頭重重地打在他的肩膀上,大笑道,「好樣的,有兩下子看他們以後還敢小瞧我們飛翼的新兵」
岳雷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渾然不像剛剛場上搏斗的英勇少年,這會兒倒沒有剛剛凌人的氣勢,整個人顯得傻乎乎的。
「走一身的汗,直接去河里洗個澡去」那人招呼他。
「嗯,就來」岳雷點點頭應道。
岳雷看著眾人走了,才緩緩走向營帳里,從胸前的衣服里模出一封信來,已經是皺巴巴的了,信上的字跡也被汗水氤氳開來。
今日他剛從校尉處討了紙和筆寫了一封信,還未及收好,就被鐵戟營的人挑釁了。
他慢慢地展開信,撫平,一張紙上只有幾個字依稀模糊可辨。
岳雷嘆了一口氣,看不清就看不清吧,他將窗下掏出一個油紙包來,將這封信連同另外幾封放在了一處。
它們永遠都不會送到那人手中了。
他仔細地將油紙裹好,心里不可抑制地涌起一陣陣傷感。
那個笑容甜美可人得讓他目眩神迷的女孩子,已經同別人定了親。
他總是在錯過,那兩只與她有關的荷包竟是一只都沒有留下,現在,他偶爾能做念想的的,就只是記在腦海里的一顰一笑而已。
營帳的簾子被掀開,鑽進一個黑小的腦袋,「雷哥大伙等你吶」
「好」岳雷將紙包塞進床下,抬起頭,臉上是爽朗的笑容,「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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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兒,昨日有人送了一封信來,是給你的。」用過早餐,徐氏方想起這件事來,示意丫鬟將屋里硯台下壓著的信取來。「昨日倒忘了同你說。」
顏秉初怔了一怔,有人寫信給她?
「是誰?」她好奇道。
一旁的顏秉君也豎起耳朵。
「是杜府的下人。」徐氏笑道,「隔了這麼久,你和杜三娘子之間一直沒有通信,難為人家還記得你,一來京里,就巴巴地給你信來。」
說著,屋里新來的小丫鬟八角將信送給了顏秉初。
顏秉初揭了封,取出信來,瞧了瞧。
「真真果是進京了,說想我想得緊,邀我去她家中做客。」顏秉初看完信,又沿著原先的折痕折好,重新塞回信封里。「那只能等後日了,後日才是旬假。」
又要了紙筆,回寫了一封信,就要讓人送到杜府去。
「你放心去學里吧」徐氏催她,「絕不會忘了的,信和送往杜府的賀禮一道送去。」
顏秉初方同在一旁等著的顏秉君出了門,去了學里。
上一次的旬試,棋藝一項是考了兩個棋譜,顏秉初湊巧都在謝詡的書房里見過,因時間過去不久,還記得大半,才堪堪過關。這一次恐怕就沒有那麼僥幸了。
顏秉初嘆著氣,默默從書袋里取出一本棋譜,這還是從謝詡的書房里拿來的,紙頁的空白處還有他的筆跡,雋秀挺拔的注解。
國子監的馬場上。
「馬術課,你帶著棋譜做什麼?」劉圓圓滿臉詫異地指著她手中的書,「你難道想邊騎著馬邊看這個?」
顏秉初被她的樣子逗笑了,「你覺得我有這個水平?」
劉圓圓誠實地搖搖頭。
「明日就是旬試,我好歹要將佛腳抱一抱,說不定佛祖看在我心誠的份上,這一次也讓我同上一次一樣。至于這馬術,」顏秉初抬首瞧了瞧場中央幾道騎著馬奔馳的身影,搖了搖頭,「我還是放棄算了,等輪到我時,便挑一頭瘦小些的,坐著慢慢走一圈也是了。」
劉圓圓嘆息地搖搖頭,年紀小,果然就是膽子小要怕一些,幸好這馬術課的先生是個和善的人,她看了看顏秉初身上的月白描金花淡色衫子,提醒道,「就算是騎著馬走一圈,你這身衣服也是要換的。」
顏秉初看著她身上一身窄袖短衣,和腳上踏著的淺黃色革靴,雖還是圓圓肉肉的臉,卻比往常精神些,有些英姿颯爽的味道,便笑著點點頭。
「我帶你去吧。」劉圓圓拉著她起身。
「不用了,」顏秉初搖搖頭笑道,「你排在前頭,還是先去做準備好了,我騎馬不行,換身衣服總是可以的。」
劉圓圓想了想,答應了,還是給她指了換衣處位置,看著她向著那走去,方掉頭走向馬廄。
換衣處是幾間大大的屋子,牆邊便是衣櫥,一格一格的,同前世超市的寄存櫃一樣,前兩間屋子顏秉初都沒有找到自己的名字,便卷簾進了第三間,終于在最邊上找到了貼著顏秉初的小格子,輕輕地打開,取出里面備好的衣物,便向里間走去。
剛走至門口,簾子動了,里面走出一個人,兩人一打照面都愣住了。
秦媛瞟了她一眼,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便從她身邊走過了。
顏秉初垂眸輕喟,也不管她,快步走進里間的一扇屏風後,換起衣服來。
秦媛側過頭瞪了一眼簾子,剛要掀簾出去,突然眼角的余光瞥見顏秉初未及掩好的櫃門,她微一猶豫,伸出頭看了看屋外,沒有人來,便輕輕地走至櫃門前。
從半掩著的縫隙里,可以看到里面躺著一本書。
秦媛拿起來,是一本棋譜,她嗤笑一聲,漫不經心地翻了翻,漸漸地,目光凝住了。
這字跡帶著幾分灑然隨意,然而筋骨可現,她永生永世都不會認錯。她又慢慢翻過去一頁,還是同前幾頁一樣,全是對書中棋譜密密麻麻的注解,細致全面。
憑著他的棋藝,何至于對一本入門棋譜解釋的如此清楚?仿佛是在向誰……秦媛的心突然仿佛被毒蛇叮咬,疼痛,漫至全身。
他,可不就是在向她細細講解這字里行間,秦媛仿佛瞧見了他的語氣神態,就像那唯一的一次同她說話時一樣,鳳目微挑,目光淡蕩,仿佛天上的雲,洛河的水。
秦媛僵硬地將棋譜放回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