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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治三年初的那場大勝,將金朝的元氣大傷,再也沒有可能如同以往一樣,不時地騷擾大宋邊疆,因為有戰神之名的昭武將軍從此就駐守在邊城,讓人又敬又畏。再加上大宋同西夏的交好結盟,讓夾在二者之間的金朝更加不敢輕舉妄動。
從來就不會太平的邊疆終于能度過幾個太平的年頭。
新皇登基,朝中的局勢重新洗牌,官員考核任免,各種儀仗規制,讓六部忙得不可開交,謝詡也不可避免地早出晚歸,再加上顏秉初的肚子如同漲氣球似的變大,他內心開始惶惶不安,但每晚毅然躺在熟睡的妻子身邊,用擔憂的目光不停地看著妻子的睡得香甜的臉龐,剛朦朧入睡不一會兒,天又亮了,又得小心翼翼地起床,往兵部趕去,幾個月下來,謝詡臉上漸現憔悴之態,人也瘦了好幾圈。這幾日,他的憂心忡忡和煩躁愈發明顯,惹得大殿之上的皇帝在早朝時也不由自主地瞧了他好幾眼。
或許是要擔憂的心思都被謝詡一個人分擔了,顏秉初倒是每日好吃好睡。九月的天氣秋高氣爽,每日下午顏秉初都會扶著王淑麗的手在院子里散上幾圈。
「今日感覺怎麼樣?」王淑麗笑著問她。
「你每日都問,」顏秉初笑眯眯地撫著肚子,她今日穿著茜草染紅石榴裙,並不顯臃腫,微微眯眼的滿足感讓她多了一種難描難畫的風情,「我感覺很好,小家伙也很好。」
王淑麗笑著點點頭,她伸出手細心而溫柔地貼上顏秉初的肚子,冷不防被肚皮下一個小小的抖動嚇了一跳,頓時也笑了,「還是這麼調皮,喜歡冷不防地嚇唬人。」她在剛剛抖動的地方又仔細地撫模了幾下,顏秉初的肚子卻再無動作了。
「不若今日陪我出去吧,」顏秉初看了看溫和的陽光,快到傍晚,已帶上了燦爛的金紅色,「杜瑤十月大婚,我肯定是去不了了,到時候不是小家伙要出來,就是已經出來了。我總得親自去備份禮才好。」
王淑麗不吃她那一套,輕輕地哼了一聲,毫不留情地揭穿她,「你怕是呆在府里悶得很了,就是想出去走走,若是你想選禮物,哪家珍寶閣的老板敢不親自上門讓你挑選?」
顏秉初被她戳穿,絲毫不感羞愧,只是抿著唇堅持。
王淑麗無奈,只好再一次仔細檢查了她的身子,又將自己的藥箱檢查了一遍,兩人才在宋氏的左叮嚀右囑咐中出了門。
謝詡從早上出門開始,右眼皮就一直不停地跳,他面無表情實則神游天外地坐在垂拱殿中,趙紹三次呼喚無果後,果斷地走下去親自敲醒他。
「殿中的人都已經走*了,怎麼,打算在這呆著陪著我?」趙紹吊兒郎當地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謝詡揉了揉臉,疲憊地嘆了一口氣,立即起身道,「不了,我還是回府去。我放心不下。」
趙紹也跟著起身,無奈道,「母後和母妃不是都派了嬤嬤去?你放心,張太醫一直待命著呢。」他又瞧了瞧謝詡的面色,驚異道,「我說,不會純安苛刻你了吧,你瞧瞧你這幅模樣,搞不好人家以為你生孩子呢。」
謝詡勉強勾唇笑了笑。
趙紹也不勉強他,揮揮手道,「回去吧回去吧,回頭朕給你免假,你把手上的交待了,安心等到純安消息過後再回來吧,看著你副樣子,我這心頭就添堵。」
謝詡道了謝,大步就往宮門走去,遠遠看見福寶哭喪著臉在原地打轉,心里一咯 ,立刻沖上前,揪住他,大喝道,「怎麼回事?」
福寶勉強擠出了一個笑臉,卻比哭還難看,「爺,少夫人要生了。」
謝詡一下子愣在原地,腦子一片空白,他劈手就奪過一旁小廝手中的韁繩,翻身上馬,往燕國公府奔去。
春滿園里靜悄悄的,謝詡立刻大步調頭往春滿園後頭的小院子走去,那是幾個月前,顏秉初就布置好用作生產的院子。果然轉過彎,他就看見院前站著幾人,燕國公謝毅赫然在其中,他身旁站著的正是掩飾不住焦急的顏廷文。
他草草地向兩人行了一禮,還不等謝毅說話,就往院子里沖去。
長公主拄著拐杖不住地在屋內走來走去,老太君正拿著一串佛珠不住地念佛,宋氏和徐氏兩人相握站著。
謝詡呆怔怔地立在原地。
徐氏滿含憂慮,嗓音都是顫的,「這孩子,這孩子……怎麼一聲都不呼痛?」
宋氏有心想安慰她,可是自己的手還不住地在顫抖。
兩個老人一眼也不看她們,一個閉著眼念念有詞,一個只顧著亂轉。
綴幽匆匆拎著食盒,也不看屋內的幾個人,繞過樁子似杵在原地的謝詡,就敲了敲房門,「是我。」
綴幽踏進屋子,剛要轉身關門,冷不防被一只手撐住了,她有些焦躁地叫道,「世子爺,你行行好,別添亂,這里頭你進不得。」
謝詡張了張嘴,卻發現他的嗓子仿佛被什麼堵住了一般,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他焦急地往屋內張望,除了低垂的簾幕和來回轉著的婦人,他什麼都沒有看見。
「她……她……」他的手指握了又握。
「姑娘還等著東西呢」綴幽催他快放手。
徐氏和宋氏回過神來,連忙上前將他拉開。
「好孩子,你耐心等著。」徐氏不知道在勸他還是在勸自己,「初兒這麼乖,這一次一定順順利利的。」
屋內「一直很乖」的顏秉初,為她這一次的任性吃足了大苦頭,一陣一陣的劇痛讓她渾身戰栗,直到最後,她仿佛覺得自己已經痛得麻木,仿佛有兩個自己,一個升在半空,冷漠而又茫然地看著這一切,一個躺在這里,模糊地承受著如同撕裂般的疼痛。
文柏不停地拿著帕子擦去顏秉初額頭上的汗珠,將她有些粘濕的頭發拂開。她咬著下唇心疼地看著顏秉初緊緊咬著軟木塞,柔女敕的雙唇都磨出血跡來。
綴幽捧著參湯,看到顏秉初有些渙散的眼神,頓時嚇了一跳,連忙讓文柏扶起她的上半身,連哄帶騙的取下她咬在唇中軟木,將參湯送到她嘴邊,「姑娘,喝一小口好不好?新調的蜜水……」聲音到最後都帶上了哭腔。
王淑麗看著眼皮往下垂落的顏秉初,拿出針狠狠地扎了她一下。神智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顏秉初的身體里,疼痛又鮮明起來,她強撐著,就著綴幽的手將一碗濃濃的參湯灌了下去。
力氣仿佛一點一點地回來了。
有人在順著她的肚子,「好姑娘,再用力一點,……對,再用力一點。」
「哎呀,看到頭了……」
顏秉初力氣快用完了,她的眼皮又要往下落,王淑麗眼疾手快地又迅速扎了幾針,一旁的綴幽連忙將參片塞到顏秉初嘴里。
「頭都快出來了,你想悶死他?快用力」
顏秉初略微勾勾唇。
被王淑麗恨鐵不成鋼地又扎了一針,「別笑浪費力氣,快,再用力」
文柏不願再將軟木塞到顏秉初嘴里,她掰開顏秉初揪住床單的手,將自己的手塞給她,顏秉初仿佛找到了支柱,半抬起頭,狠狠地用了自己全部的力氣,只覺得「嘩」一聲,有東西從她的身體里順了出去,讓她輕松之余帶上了一陣失落,卻還來不及品味,就沉沉滑入黑暗之中。
「生了,生了」接生的婆子滿臉欣喜。
文柏還來不及松口氣,就看見顏秉初頭一歪沒了知覺,頓時悲從中來,放聲大哭起來,將剛出生的小少爺的哭聲的壓了下去。
滿屋子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哭聲嚇住了,除了在嬤嬤手中掙扎的小少爺,全部人都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砰」的一聲,眾人回過神來,屋子的門已經被踹倒在地上,一個人影在眾人之前閃過,還在放聲大哭的文柏被人一把堆倒在地。
這是燕國公世子一生中最為悲痛的時刻,他抱著床上毫無知覺的妻子,將腦袋深深埋入她潮濕的發間,喉中傳來如同低吼的嗚咽讓眾人都感到難言悲涼,當然除了一個剛出生就被眾人忽視的小包子。
他握著拳頭再次放聲大哭起來,聲音比之前幾次更為嘹亮,成功地喚回了一邊滿臉是淚的老太君。
她悲痛的接過正在干嚎地小包子,抖抖索索地將臉貼在他粉紅的小臉上,「我可憐的兒啊……」
徐氏已然暈了過去,在院外趕進來的顏廷文看著滿屋子流淚的人,面色灰敗。
終于清醒的王淑麗深深吸了一口氣,對著老太君勉強笑了笑,「老夫人,少夫人只是有些月兌力暈了過去……」
「什……什麼?」謝老太君還沒從大悲中緩過來,又陷入了大喜之中,老人家的身子晃了晃,手中的襁褓已經被回過神來的長公主一把搶走了。
包子一如既往地干嚎中……
「好孩子,」長公主笑眯眯地貼了貼他的小臉蛋,「哭得多有勁兒啊」
謝毅哈哈大笑,用力地拍了一旁目瞪口呆的顏廷文兩下,也不顧顏廷文文弱的身子超前沖了一步,大步往長公主身邊走來,舌忝著老臉湊到長公主肩旁,湊趣道,「嘿嘿,這小子,有我們謝家的風範,寵辱不驚啊。」
「走走,我們別擠在這兒。」長公主頭一個大步往屋外走去。
正摟著徐氏的宋氏也立刻回過神來,她連忙使喚幾個丫頭來,吩咐將徐氏抬到空房去,自己拍了拍裙子,也屁顛屁顛地跟在長公主後頭走了。
這個時候,什麼事都比不上她的乖孫重要。
綴幽瞥了一眼僵硬著身子跪在床前還埋在顏秉初發間的謝詡,迅速地拖走了呆怔在一邊的罪魁禍首文柏。
不知什麼時候,屋內只剩下兩人,一個在熟睡,一個靜靜地看著。
終于,謝詡溫柔地在顏秉初的額上落下一吻,深深地喟嘆一聲,原來生命如此糾纏的感覺如此之好,哪怕大喜大悲,哪怕大起大落,因為,都是為了你。
睡夢中的顏秉初安靜地回了他一個靜謐的笑容。
後記︰我感激遇到你的那一天。安謐得時光都靜止,輕柔得歲月都無聲。
——————正文完——————
有些沒交待的內容,俺就放在番外里吧~~嘿嘿,終于完結了,撒花~~~(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