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氏也有些詫異地看著主持,不明白他突然這般神色是為何。
「小施主小小年紀,眼中卻這般重的戾氣,不妥不妥啊,人生在世,為何被不相干的人和事牽絆住呢,有失必有得,有得必有失,小施主可別走岔了道才對。」主持說完,
「主持,我女兒可是有什麼不妥,是不是被什麼不干淨的東西沾上了?」華氏听完主持的話,神情有些著急,想著瑾芸虛歲才七歲,不可能說有戾氣。
主持搖了搖頭,道,「老衲剛才所言,小施主若能悟出其中的道理,便萬事順意,若心生執念,老衲擔心命途多舛啊。」
瑾芸听著似懂非懂,她知道主持肯定是話中有話,可一時又不是很明白,他說的執念是什麼呢,至于命途多舛,上輩子的坎坷已經足夠讓她嘗盡人間的酸甜苦辣,瑾芸眉頭微微皺了皺,有些不解地看著主持,華氏亦是同樣的表情,只是看上去更加凝重和擔憂。
「人各有緣,施主也不必擔心,小施主現在還小,將來大了,會悟出老衲今日之言的。」主持說得倒是很肯定,華氏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想起今日來的目的,便恭恭敬敬對主持說,「今日勞煩主持給小女把把脈,最近總是莫名其妙的生病,著實讓人擔心,我家老爺特地讓我來拜訪主持,想請您給瞧瞧。」
主持捋了捋胡須,道,「無妨。」
瑾芸坐在椅子上,將手伸出來放在桌上,華氏站在一側緊張地看著,主持拿了一個小布枕放在瑾芸手臂下面之後才伸手把脈。
並沒有花費多長時間,主持很快就得出結論,對華氏道,「小施主脈象平穩,並無大礙,無需擔心。」
主持這話像是定心丸一般,華氏听完後,松了一口氣,眉頭也慢慢舒展開來,連忙跟主持道謝。
因著主持平日也是事務繁多,華氏不敢再多打攪他,便帶著瑾芸很快離開的主持的禪房。
看著瑾芸和華氏離去的背影,主持站在原地有些怔愣,嘴里小聲念叨著,「真是奇怪,不應該這般才對啊。」不過,他很快搖了搖頭,忍不住笑話自己,活了百來歲,還真把自己當做救世主了。
人各有命,那丫頭看著也不像是短命的,往後如何,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主持收回目光,將還冒著熱氣的茶端起來,慢慢抿了一口,然後很是滿足的說道,「好茶,把次脈就二兩雲霧,值得值得。」
若旁人听到普濟寺主持這話,怕是要大跌眼鏡,任誰也猜不到,視金錢如糞土的普濟寺主持最心動的不過是雲霧茶葉而已,當然,這個秘密也恰好只有謝世昌知道罷了。
從主持禪房出來,華氏和瑾芸很快就到了專門為謝府預留準備的廂房,潘媽媽她們也都安置好行李,看到華氏回來,連茶水伺候。
雖然謝府離普濟寺不是很遠的距離,但華氏還是安排在普濟寺住宿一晚上,許是白天坐了好幾個小時的馬車,還爬了九百九十九階石階,這一晚瑾芸睡得極早,絲毫沒有因突然換了地方而不適應。
一夜無夢,第二天一大清早,瑾芸就醒來了,睜開眼,跟來的語桐連伺候她洗漱,然後到華氏的屋里準備用早膳。
寺廟里邊全都是素食,但並不難吃,反而很對瑾芸的胃口,許是平日吃多了魚肉,偶爾換換口味會覺得特別好吃。
用好早飯,瑾芸跟著華氏去前殿燒香拜佛,不過瑾芸只是旁觀華氏跪在佛像跟前蒲團上叩拜,而她站在不遠處好奇地打量著其他香客,但瑾芸沒想到自己會在這一天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芸妹妹?」一道清亮稚女敕的聲音從瑾芸身後傳來,言語間帶著幾分疑惑,似乎也覺得這次的相逢頗為意外。
听到有人叫自己,瑾芸循聲望過去。
說話的是一個模樣極為清俊,穿著打扮一看便是富貴人家的小少爺,年齡約莫十歲出頭,眉宇間透著幾分稚氣,不過神情卻頗為老成,倒比實際年齡看著要大上幾歲。
瑾芸看到來人後,愣了很久,才張嘴出聲道,「軒哥哥。」
瑾芸口中的想「軒哥哥」正是她未來的定親對象---裴浩軒,也是差不多和她一起長大的兒時玩伴。
裴浩軒看到確定是瑾芸後,連快步上前,笑著道,「剛瞧到你的背影,還以為我看差了眼,沒想到真的是你,怎一個人在這?」
瑾芸只看著裴浩軒的嘴巴一直在動,可他說的是什麼,卻一個字也听不進去,她此時腦中只記得秦氏說,「裴家當初定親時並沒有說非你謝瑾芸不可,而且只是口頭約定,你跟穆公子出了那檔子事,還有臉面嫁到裴府去?你好好準備嫁妝,到時候等著穆公子來迎你過門吧,至于裴公子那,已經跟明芳互換庚帖,準備請媒人提親了。」
當初,謝明芳歡喜準備出嫁,瑾芸還寫過信讓人送到裴府,想找裴浩軒問個明白,她不相信秦氏所言,只是,送出去的信像是沉入海底,毫無音訊,後來,再看到他陪著謝明芳回門,她才徹底死心。
此時再看到裴浩軒,她鼻子一酸,忍不住想哭,她並不是恨他,而是看到他,讓她忍不住去想起那些不堪的過往,而她好不容易平靜的心,又開始波瀾起伏。
「我娘好像在找我,我先走了,軒哥哥回見。」說完,瑾芸不顧裴浩軒驚詫的神色,匆匆離開,去找華氏。
看到瑾芸幾乎逃似的走開,裴浩軒面色訕訕,怔愣地站在原地,有些頹廢的嘆息一聲,「不應該是這樣啊。」但他很快又振作起來,眼神直直地看著瑾芸離去的方向,安慰自己道,「也許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一成不變的。」
而回到華氏身邊的瑾芸,淚水漣漣,嚇了華氏一大跳,連問,「芸兒,這是怎麼了,可是誰欺負芸兒了。」說完,有些不快地責問語桐道,「你怎麼伺候小姐的,小姐這是怎麼了。」
語桐有些慌亂,搖了搖頭,小聲道,「奴婢也不知道。」
「娘,我們回去吧,我想爹了,想哥哥了。」說完,瑾芸眼巴巴地看著華氏,縴長的睫毛沾著淚水,華氏心疼不已,連道,「恩,回去,今兒就回去,芸兒可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