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清楚地知道開得起原裝進口寶馬車的都是些什麼人。那絕對不是一個過著朝九晚五,無時無刻不得不看著上司的臉色小心翼翼工作,還得隨時擔心有朝一日會不會因為做錯了什麼或者得罪了領導而丟掉飯碗,拿著足以滿足小資生活需求的薪水,卻又任憑你怎麼節食縮衣仍然買不起這城市中,如同裝了火箭動力推進器般瘋漲的房子的白領可以惹得起的。
是啊!辛辛苦苦一輩子,攢的錢還未必買得起一輛這樣的寶馬車呢……
對方想要對付她的話,相信絕對不會比踩死一只螞蟻能夠多費多少力氣的。這就是現實。赤果果的……
可是,那個時侯,程嘉還是傻呼呼地站了出來。那時的她,沒有太多想法,或許無心挑戰強者,但是絕對同情弱者。
誰都知道,那種情況下幫助那個被寶馬蹭倒的老人,就等于是跟寶馬的駕駛者作對。她何嘗不明白,在她挺身而出的時侯,她的行為就構成了一種「挑釁」。對古往今來,人類社會中存在的一種不被法律所容卻被大眾普遍接受的規則的挑釁。
程嘉知道自己在犯傻,所以她不指望有人能跟她一塊犯傻。所以,她只是默默地一個人挺身而出。是的,一個人……
當同行的周良,像是一陣風似的,從她的身邊閃過時,她就知道,那一刻,她並不是一個人在戰斗!
身後,是許多圍觀的冷漠路人;身前,卻是一個迅疾如風以至于視覺器官都不能清晰捕捉到的熟悉背影。
那一瞬間,程嘉心中泛起的那種強烈的情感沖動,叫感動!
只是,程嘉沒想到的是,原本就讓她非常顧忌的寶馬駕駛者的背景,比她預料中的還要深上許多。
Y市歐陽家族。大凡Y市市民總會有所耳聞,概因這個家族的實力擺在Y市實在是太過龐大,以至于普通市民就算是仰視仍然無法做到一窺全貌。
Y市「四套班子」中,歐陽家族佔了三個位置。常務副市長兼黨委副書記歐陽君,人大常務委員會副委員長歐陽輝,政協主席歐陽超。在Y市經濟界中,歐陽家族也具有巨大的影響力,Y市排名前三,位列全國百強企業,壟斷Y市絕大部分國企原材料供給的君輝集團便是這個家族控制的。
當听到「歐陽超生」這個名字時。程嘉的心,在那一瞬之間,就像掉入絕對零度般地冰冷。她是知道的,這一代的歐陽家族後人,只得了一個男丁,便是歐陽超的兒子,歐陽超生。
她曾听說過,二十年前,歐陽超生誕生時,歐陽家的那個從某省軍區副司令位置上剛退下來的老爺子便當眾宣布,這個孫子便是他的心頭肉、命*根子。凡是敢惹他這個孫子不開心的,是歐陽家的人的,直接逐出歐陽家族,不是歐陽家的人的,就要承受整個歐陽家的憤怒和報復。
听聞這個歐陽超生這個名字,再聯想到這個名字所代表的含義時,程嘉幾乎以為,周良就算不倒戈相向,也會如同大多數明哲保身的人們一樣會害怕、會顧忌、會退縮。那時的她,真的是絕望了。
當周良听聞歐陽超生的父親便是市政協主席後,便親熱地跟他勾肩搭背時,程嘉的心,幾乎碎了一地。她不知道接下去會發生什麼,但她心中絕對明白,就算周良真的倒向了歐陽超生那邊,她、他還有那個無辜的老人,都將逃不過歐陽家族的報復。
畢竟,在周良打了歐陽超生,就等同于打了整個歐陽家族的臉。當周良開始動手時,便注定之後無論何種妥協,也躲不過歐陽家族的瘋狂報復。
歐陽家族的邏輯向來很簡單,寧殺錯,莫放過!
事情是因為老人而起的,而她跟周良非但插手了這件事,還將事情擴大到關系到整個歐陽家族顏面問題的程度。所以,歐陽家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類似的事情,在Y市中,曾經發生過好幾次。沒有一個得罪過歐陽家的人,最後能有好下場的。
戲劇的是,沒等程嘉向看起來好像立場發生了動搖的周良陳述利害,周良便用實際行動告訴了程嘉,當時的舉動,只是一種行為調侃……
並且,在懲治了歐陽超生,幫助了遇害老人之後,在警察出現之前,兩人便逃離了現場。整個過程出乎意料地順利……
「這樣的話,就算歐陽世家想事後追究,可總得找得到人才行。茫茫人海,只憑歐陽超生一個人的記憶,想要找到當事的三人,也不是那麼容易的……」程嘉在心中安慰著自己。
帶著後怕,看著輕輕巧巧推著「永久牌」慢吞吞走在前頭的那個身影,陽光灑在他的身上,使他的背影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芒,很有一種神聖的味道。程嘉突然之間有一種想哭的沖動。
風起,幾片在不適宜的季節中,過早凋零的落葉在空中打著轉兒,一股肉眼可見的黃色沙塵形成的微縮版迷你龍卷風迎面而來……
「妹子,你怎麼了,難道是同情那個敗類,怪哥剛才下手太狠?」
正巧周良回頭,看到了拿衣袖抹眼角的妹子的動作,會錯了意,有些迷惑地問道。
「不是啦,周良大哥,那種人有什麼好同情的。只是剛才不小心,讓沙子迷了眼而已。」程嘉微微一笑,柔聲答道,聲音出奇的清麗。
「沙子進了眼啊!我幫你吹出來!」周良停下腳步,回首擔心地看著程嘉,毛遂自薦道。
「謝謝周良大哥,好像已經被我揉出來了,應該沒什麼事了吧。」為了增加說服力,程嘉還眨巴眨巴了雙眼,再認真的說道︰「真的一點感覺都沒了,沙子肯定已經出來了。」
「呃,沒事就好……咕。」周良的喉結一動,咽了一口口水。望著妹子那輕輕顫動著的,濃密卷曲的長捷毛,在心里喊道︰「這是電眼啊!妹子是故意對哥放電的,絕對是故意的!這迷死人不要命的小妖精……」
「周良大哥,剛才你難道一點都不害怕嗎?」程嘉感動之余,心中還是有些好奇的。這不,終于憋不住心頭的疑問,問出口了。
「害怕?為什麼?」周良一臉的不解。不就替一無辜老人主持下公道嘛,不就教訓了一個無良二世祖嘛。
「那人,可是歐陽家族這一代的唯一男丁啊!」程嘉很難理解周良為啥能如此淡定。不過他那副舉重若輕的態度,不畏強權的勇氣,扶弱懲強的行為,很是讓程嘉這妹子由衷的佩服。
「歐陽家族是什麼東東,很牛B嘛?我只是剛知道,那丫還是政協主席的兒子。可是這種級別的領導,在Y市還不是一抓一大把嘛,何況還是政協這種近乎干部養老院的系統。有什麼好怕的。」周良一臉不屑地說道,很是不能理解程嘉妹子為什麼還在擔心。
「呃……」程嘉一愕。這才明白過來,感情人是根本對那個歐陽家族一無所知啊!又問道︰「那你剛才為什麼這麼急著的離開。」
「這個啊……算算時間,警察差不多就到了,要是我們不快點走,被請到局子里錄口供,豈不耽誤了我們寶貴的外出時間?」周良輕描淡寫道,順便踢開了一塊腳下的小石子。
感情自己擔心了半天,而眼前這家伙卻根本是無知者無畏啊……程嘉心中無限郁悶。不過她並不打算跟周良解釋什麼,反正周良就算知道了,除了和自己一樣擔驚受怕之外,起不了別的什麼作用。很多時侯,無知是福啊!
其實,程嘉畢竟不能明白周良這類人的心態。就算周良得悉歐陽家的權勢,剛才這碼子事的過程和結果也不會有什麼兩樣。
不需要太多的借口,就一個理由,妹子在看著就夠了!都說色字頭上一把刀,這貨就屬于拎著這把刀去大殺四方的那種,哪怕血流成河、尸積如山……為博紅顏一笑,而不計後果,古今皆有。不然,哪來「烽火戲諸侯」。
「現在我們上哪去?」程嘉決定不再去想關于歐陽家族的事。反正都已得罪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當然是回大時代影城看電影啊,這不是早計劃好了嘛。逛了有半個小時了,那個敗類二世祖跟警察都應該散了吧?」周良理所當然地答道。
「呃……好吧。」程嘉皺起眉頭考慮了幾秒鐘,附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