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六,晨。
對于絕大多數仍然活著的,並且希冀著追求更好的生活品質的人們來說,這只是年復一年,日復一日,一成不變的機械生活中,很平常、很普通的一個秋日的早上。
過著朝九晚五規律生活的白領們這時侯正趕到他們的寫字樓,打開了辦公桌上的電腦,趁著公司主管不注意的時侯,開始瀏覽起新的一天里,充斥在網絡中,或真或假,但必須假多過真的網絡花邊。
家長希望他們求知若渴,老師希望他們魚躍龍門,而他們自己正在強撐著沉重的眼皮,坐在課堂中,與強大的磕睡本能作艱苦斗爭,卻悲摧地發現老師講課聲音更像是一首催眠曲,讓他們更感壓力無比的悻悻學子,則開始了他們新的一天,不知道該被稱作「求知」還是「折磨」更合適一點的「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求學生涯。
無論白領也好,學子也罷。如果他們有心情往窗外瞄一眼的話,會發現已有過早枯黃的梧桐葉,被秋風給卷給,飄飄蕩蕩,最後難逃沾染黃塵的命運。
秋,是一個凋零的季節,也是一個收獲的季節。
周良又遲到了。
昨晚上,感激涕零的小雪硬是不顧男女大防鑽進了他的被窩,縮在他的懷里,嚶嚶嚀嚀訴說到近凌晨四點鐘。所以,對他來說,遲到也就變得很順理成章。
當然,這理由是不能用來對抗學校領導的。比如,迎面走來的訓導主任伊自強。
兩人之間互相不對眼,這是一個具有很久遠歷史的事實。若要追本溯源的話,那得扯到近十年前周良還是育才中學的一名學生,而伊自強時任他的班主任的年代。
至于具體的原因,由于時日過久,無論周良或伊自強都早已忘記。生活中,很多人很多時侯就是這樣,恨上一個人之後,就給一輩子恨上了。而恨的原因,卻少有人記得。
很本能的,周良皺起了眉,沉下了臉。心里在嘀咕著,如果伊自強這頭肥豬敢借題發揮刁難于他的話,是把他那肥碩流油的身體揉成一團塞進路邊的垃圾桶好呢,還是把他提到校園後方小樹林掛到最高的那顆木樨樹上讓他向著太陽迎風招展好呢。
也許,看在他女兒的面子上,該另外尋思一種較為溫柔的選擇?
腦中浮現出工作時間中,很大一部分時間里與他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美女老師那張極其嫵媚誘惑的臉。
畢竟,就在前天,他因救班中的那位小女生被倒掛在實驗樓天台外那塊構建物上銷魂地隨風飄蕩時,美女老師可是奮不顧身地想要翻過欄桿,搭救于他的。
下一秒,周良不敢置信地揉起了眼。
顫抖著一身肥肉的伊自強向他走來時竟是滿面笑容!比秋日的菊花,夏日的向日葵還要燦爛有木有?
「小周啊!遲到了?肯定有什麼緊要事給耽擱了吧?回頭,我去跟負責考勤的葉老師招呼個,這次就不扣你獎金了,不過要注意下不為例哦!」
態度很和藹,語氣很親切,這一刻周良甚至在被他視為頭號天敵的伊自強身上看到了對他最親厚的蔣校長的影子。
周良瞬間凌亂。幾乎就要懷疑,美女老師他爹是不是不小心摔著了,磕到腦袋了,以至神經都短路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伊自強這般友好示好,滿月復狐疑的周良自然不會無故發作,憋著一肚子納悶,隨便應了兩聲,勿勿趕往了自己的辦公室。
陽光下,和風中,望著周良遠去的背影,是駐立在校園主道上的伊自強那一臉樂呵的肥胖身形。
半小時後,訓導主任辦公室。
「伊主任早!」
門被推開,進來的是一臉興奮的教務處副主任鄔子文。他是伊自強的得力助手。
放下剛剛端起的茶杯,伊自強問︰「鄔主任,有什事嘛?」
「伊主任!有人反應,我們學校里有一個老師搞起了副業,辦了一個公司。這嚴重違反了學校老師不得兼職或經營副業的規定。」
「是誰敢這麼大膽,明目張膽的違反學校的禁令?這事,一定要徹查,查清屬實的,一定要嚴肅處理。」伊自強蹭地一下就站了起了,一臉的威武之態。
「是周良老師,嘿嘿!」
知道伊自強向來對周良不感冒。鄔子文滿心以為,伊自強听到這個消息肯定開心無比。可惜,他錯了……
「鄔主任,先坐下,慢慢說。」伊自強和氣地招呼了聲,等鄔子文畢恭畢敬地拖過一把椅子,只沾了半個在他對面坐得筆挺,這才指著面前的電腦顯示屏,拖著腔調道︰「鄔主任啊!周老師的事,我也一直在關注著呢。這不,剛還在網上瀏覽有關消息呢。」
「哈!卻是我多事了,原來伊主任早知道了啊。那麼想必伊主任肯定有一套完整的方案對付他了。我猜,是直接開除吧,對不對?」鄔子文興奮道。
「開除?為什麼?」伊自強反問。
「伊主任您不是向來厭惡這個周良嘛,這好的機會,嘿嘿……」鄔子文笑容易飽含著「你懂的」意味。
「你錯了!鄔主任。」伊自強突然臉色一肅,喝止道。把鄔子文給唬得一愣一愣地,滿臉驚異地望著他。
「鄔主任,我的想法恰恰相反!正打算建議蔣校長召開全校教職員工大會,討論將周老師的名字列入育才中學百年校史中第55位名人,載入‘名人堂’呢。」
育才中學建校百多年,期間為華國各界培養了數不清的精英人才。百年中,為華國的各個領域做出突出貢獻的便有五十四人。為了紀念這五十四位校友,激勵後來的學生們奮發上進,校方建立了「名人堂」記載了這五十四位校友的生平與貢獻。
鄔子文當即就愣住了。這得是一種什麼樣的精神才能對過往的過節既往不咎,而且將人捧得老高哇!于是,他成了今天第二個懷疑伊自強是不是腦子出問題的人。
見鄔子文如此,伊自強擺譜一笑,語重心長道︰「鄔主任,你知道今年增設的特二班,為我們學校帶來多少收益嘛?」
「呃!一個億多吧,伊主任。」鄔子文有些不明所以伊自強為什麼突然岔開話題。
「想把教育做成一種產業,並且能大把圈錢的產業,廣告效應絕不能忽視,並且必須重視!」伊自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開始為心月復解惑。
「我打算明年在學校里把像特二班這種性質的班級增設到五個。可你想啊,我們國家的富人雖多,可舍得花上幾百萬讓孩子讀國內最好的高中的也不是那麼多的嘛,這招生形勢很嚴峻啊!畢竟,比我們育才中學次一個檔次的學校有那麼多,而且還便宜,花個十幾二十萬就能進了。難免有些富人會權衡性價比的嘛!」
「現在不一樣了。因為學校里出了個周老師。首先,他曾是我們育才中學的學生。其次,他現在在我們育才中學任教。最後,整個華國,只有一個周老師。這說明啥?說明只有我們學校才有能力培養出像周良老師一樣的人才!」
「你說,有周良老師這個活廣告存在,會不會那讓些願意把孩子送進我們學校的富人們出手時更大方些?會不會讓那些不是那麼富,但爛鍋賣鐵之後還是可以湊出幾百萬的望子成龍的家長將孩子送入我們學校的決心更堅定些?」
「所以,周老師這事,算是特例。符合特事特辦原則。非但不予處理,校方還得力挺。他在國民心中影響越大,我們學校越能得利。這樣,我們的教育產業才會越搞越大,我們的教職員工的待遇福利才會越來越好,明白了沒有?」
此時,若是周良在場的話,會發現蔣校長對伊自強的評價相當精準。「這人,是個干才,只是過于功利」。
尼瑪,為了利益,擱置怨隙力捧仇人的事他都願意干了,不是干才是什麼?不叫功利叫什麼?
听過伊自強的一番高論,鄔子文當場就給震驚了。半晌清醒後,自是不免一番阿諛奉承,猛贊伊自強眼光戰略,大肚能容,實是下任校長的不二人選。
對于鄔子文的贊揚,伊自強含笑而受。
末了,還嘆了一句︰「周良這小子,真是個人才哪!我都有點把女兒嫁給他的沖動了……」
(打個商量,一天一更大家說好不好?腦殘,感覺構思很無力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