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睿淵從馬背上下來時,就看見門口站著一個形跡可疑的男人,男人看起來像是從鄉下來的,雖然他看不出男人的身份,可是看那雙眼楮,倒是和熙君有幾分相像,因此,他對男人的印象倒不是很壞。
「你是誰?」
男人縮著脖子,似乎嚇到了。懶
男人惶恐地看著眼前的氣宇軒昂的睿淵,睿淵從馬上下來時,背著一身霞光,人又生得異常俊俏,在他看來,仿若天上下來的神人。
「我……我、我找沈睿淵。」
「哦?」沈睿淵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倒想知道這個人找自己到底有什麼事。
「你能帶我去找嗎?」
「什麼事,你說吧!我是他朋友,可以傳話給他。」
男人忽然跪在他跟前,睿淵不禁蹙起眉頭,見慣了這種架勢,所以他早就習慣了,可他並不喜歡這種唯唯諾諾的人,就像當初他第一次見到熙君的時候,熙君給他的印象,也有幾分唯喏,但熙君又不一樣,他自卑中帶著幾分自傲,眼神里透露出幾分對當前生活的不甘,這一種特殊的氣質一直吸引著他——直到現在。
一想起熙君,睿淵的心情大好,因此也不計較這個男人是否惹人討厭,淡淡地對他說︰「說吧!」要是他開口要錢,就給他幾個錢好了,這還是他第一次發善心施舍一個手足正常的人。蟲
「請轉告沈少爺,讓他救救我的弟弟。」
「你的弟弟?」
「他叫劉熙君,我打听到他住在沈園里,所以我才過來找沈……」
「熙君!」睿淵一把抓起他的衣服,惡狠狠地打斷他,「你說救熙君,他怎麼了?」
男人嚇得臉色灰白,哆哆嗦嗦一句話也說不出。
睿淵這才察覺到自己嚇到了對方,忙放下他,安撫道︰「大哥不用擔心,我就是沈睿淵,」既然是熙君的大哥,他也就沒什麼好隱瞞的,「你說熙君出事,是怎麼回事?」眼前的人還在顫抖,睿淵有些不耐煩了,心里更是焦躁萬分,他要知道熙君在哪里,而這個笨蛋居然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我、我帶你去。」
他不再浪費一刻時間,一把抓住熙君的大哥,扔到馬車上,而他自己也飛身躍上馬背,駕著馬車往熙民所指的方向駛去。
熙君大哥所說的地址是一個賭場,睿淵記得這個地方,這里大多是蘭家的產業,不是賭坊,就是青樓妓~院,蘭家人愛賺不義之財。
睿淵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直覺這次熙君凶多吉少。
跳下馬車,他一腳踢開賭坊的門,揮劍毀了所有桌椅大門,里面的人轟然逃走,有些貪得無厭的家伙還在這時候搶走不少銀兩,他嘴角噙著冷笑,長驅直入,抓住其中一個打手,逼問道,「熙君在哪里?」
「大爺,饒命呀,我們不認識誰叫熙君啊!」
「就是跟我一起進來的那個人。」
「你又是誰啊?」剛才還神氣活現的幾個男人,現在全部換了一副面孔,跪著哭爹喊娘地求饒命。
「鬼大頭,你不要翻臉不認人,我弟弟被你們弄去了哪里?」熙民有了沈睿淵撐腰,難得鼓起勇氣。沈睿淵不再跟他廢話,直接抬劍就要斬下他的一只手臂。
「大爺,慢著,我說……」劍鋒戛然而停,鬼大頭額上冒出一陣冷汗,他說了要死,不說也要死,還不如現在先撿半條命,待會馬上跑路比較劃算,「他被蘭大少爺抓走了,在鳴翠閣。」
熙君以為他要死了,因為身上的疼痛漸漸消失,變成了死寂一般的麻木。
身體上可怕的晃動還在持續,他卻已經感覺不到。
「少爺,有人殺進來了。」
身體終于被蘭藺奇放過,他睜開眼,看見了一張嗜血的面孔,蘭藺奇在對他笑,仿佛一頭吸了飽血的僵尸,站在窗戶邊,朝自己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我還會來要你,你的身體,真是妙不可言。」
他瞪著眼楮,嘴唇咬出了鮮血,卻毫無感覺。
門忽然被踢開,有一個歇斯底里的聲音傳入耳朵。
——是睿淵,是他,可是,熙君卻叫不出聲音,甚至連眼淚都流不下來。
剛才,睿淵幾乎瘋狂地踢掉了所有房間的門,當他來到鳴翠閣最上面的一層,他忽然遲疑了一下。
他怕看到不堪的畫面,他怕看到里面躺著的只是熙君的一具尸體,他怕……從小到大,他從未怕到如此曾獨,好像一只腳已經踏出懸崖外面,隨時都會摔下去,粉身碎骨。
可是,心理在遲疑,手卻已經揮刀下去。
門散了架,映入他眼簾的果然跟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樣,他幾乎發狂地斬斷了捆縛著熙君手腳的鎖鏈,將傷痕累累的人擁入懷里。
變態,蘭藺奇那個變態,他不會放過那個混蛋。
睿淵在心里咬牙切齒地發誓,裹了被子抱起他孱弱的身體往外走。
他哭了,很多人看著堂堂沈家大少爺流著眼淚抱著一個虛弱的人踏出鳴翠閣,可當事人卻毫不在乎——這是為了熙君而流眼淚,他不在乎別人會說什麼。是他無能,才會讓懷里的人吃那麼多苦,才會讓他受無盡的罪。
睿淵拿了藥,仔仔細細地為熙君擦上藥膏,所有事情他都不願意假于人手,他關在房間里七天七夜,飯菜藥膏全部由人送進房間里來。
熙君醒來的那一刻,看見一個滿臉胡須的人坐在跟前,他幾乎認不出眼前的人是誰
,心里本能地掠過一陣惶恐,他以為自己又遇到了像蘭藺奇那樣的變態,可是,當視線對到那雙熟悉的眼楮時,他終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這是他欠了睿淵七天的眼淚,熙君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應該嚎啕大哭傾述自己的痛心和不安,可是,他沒有,就像現在這一刻,他依然沒有。
「對不起……」
睿淵居然掩面大哭,他從來都沒見過這樣的睿淵,這時候的睿淵就像一個脆弱的孩子一樣,在他面前一點一點崩潰瓦解。
「對不起……」睿淵一直在他跟前重復著對不起三個字,就好像那天的事情是他造成的一樣。
「不……」看著這樣的他,熙君反而無法自卑無法縮進龜殼里當懦夫,睿淵已經崩潰了,他不能也跟著坍塌下去,他必須得收斂起所有眼淚,想著想著,他已經這麼做了,而且還強忍著心中的傷痛露出一個無比難看的笑容。
「熙君,不要這樣!」他的臉色比剛才還難看,熙君想,他恐怕在擔心自己吧,害怕自己會失心瘋,害怕自己會再一次像過去一樣瘋瘋癲癲地,然後離開他,可是,即使自己失去記憶腦子傻乎乎的時候也沒想過離開他,他們是一體的,沒有人沒有事情能分開。
「去刮刮胡子,風流倜儻、俊帥不凡的沈家大少爺去哪里了?」
睿淵點點頭,走到梳妝台前,拿起刀子開始刮胡子。
熙君躺在榻上看他,看得入了神,睿淵刮胡子的時候看起來特別迷人,他以前從未看過,是因為他們之間很少在一起的緣故麼,還是因為一直堅信著他會在身邊,所以從來沒有注意過。
「我躺了幾天了?」
「七天。」
「好久。」久到他都已經忘記了傷痛,可想而知眼前這個男人小心翼翼照顧著他的程度。
熙君轉過頭,發現房間里多了很多家具,他的床榻是特殊制作的,躺著非常舒服。
「這個床?」
「這是我做的。」
「枕頭這個位置還可以升降,好厲害。」
「模仿千年後人的東西做的,因為很方便。」
……
門外忽然傳來藺越和懷秋的聲音,兩個人的對話清晰地傳了進來。
「少爺都已經待在里面七天了,大哥的情況也不知道怎麼樣。」
「我也想知道,可門一直關著,那混蛋沈睿淵,擺明了是不肯出來了。」
熙君抬眼看了看睿淵,喚道︰「睿淵,開門吧……」
「嗯……」睿淵心領神會,走過去打開門。
坐在門檻上的兩個家伙立刻轉過頭,看見有些憔悴但姿容儀態似乎都收拾的還不錯的沈睿淵,松了一口氣,只要沈睿淵沒有崩潰,那麼熙君就不會有事。他們擔驚受怕了七天的小心髒終于可以稍微放松了。
「熙君他怎麼了,生病了?好點了嗎?你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藺越看到眼前暴瘦了一圈還依然散發著逼人氣勢的男子,深知熙君能交給他是最好不過了。雖然,心里會有一些不甘心。
「他沒什麼大事,好的差不多了。」睿淵輕描淡寫地說,他知道這也是熙君想讓他表達的意思。
「我們想進去看看。」
睿淵還在猶疑,房里卻傳來了熙君的聲音︰「進來吧。」
兩個人爭先恐後地跑進房間里去,睿淵站在長廊上,看著站在不遠處抱著君兒和淵兒的林謙,走過去,從他手上接過君兒。
「事情不是像你說的那麼簡單吧!」兩個俊俏的男人,偏偏手上又一人抱著一個孩子,這畫面,要說多詭異就有多詭異。
「蘭藺奇,那個混蛋,我不會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