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女人相攜出了景陽宮,默不作聲地向前走,都沒說話。
夜涼如水,潔白的月華在她們身上灑下一抹淡淡的銀輝,兩個氣質相仿卻又不同的女子,美得令人心折。
「若水,你不喜歡我,是麼?」最終是真兒打破她們之間的沉默丫。
雲若水腳步一頓,看向昏黃夜色下的真兒,淡聲回道︰「我與你沒什麼交情,談不上什麼喜不喜歡。媲」
真兒這個名字,她也只是偶爾听上官萼和上官浪之間的對話的時候听他們提起。除此之外,她對真兒這個女人一點也不了解。
她從來對事不對人,方才說的話,倒也實在。
「說的也是,卻是我矯情了。其實,我很想看一眼二爺。」真兒揚眉淺笑,提起上官浪的時候,她的雙眼變得溫柔。
雲若水深深看一眼真兒,沒作表態。
女人的心事難猜,她不了解真兒,更不明白她現在身為上官萼的女人,為何提起另一個男人的時候,竟是如此眷戀。
接下來,真兒話音陡轉︰「若水,我覺得吧,皇上是一個不錯的男人,只不過你們之間有身份的束縛--」
「皇兄好不好,不需要一個外人來告訴我。」雲若水淡聲打斷真兒的話。
「他今日找我,是因為知道太後會帶人殺到,我之所以在景陽宮,不過是陪皇上演一出戲。雖然他要忙于朝政,但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真兒說完,頓下腳步︰「若水居到了,早點休息,我走了。」
雲若水微微頷首,目送真兒在兩個宮人的陪侍下漸行漸遠,直至不見蹤影。
待到真兒走遠,蓮子才不解地問道︰「公主是不喜歡真妃麼?」
「我跟她沒交集,談不上喜不喜歡。」雲若水說完,便踏進了若水居。
「可奴婢覺得公主不喜歡真妃,是因為真妃可能是皇上心尖兒上的人。」蓮子急步跟上,道出自己的猜想。
雲若水聞言莞爾︰「我只是不喜歡跟後宮的女人打交道罷了。真妃也許是壞人,或許是好人,但這與我有何關系?我早告訴過自己,從今往後少跟人打交道。」
「可是公主還是拒絕不了熱情的如玉公主。」蓮子笑著跟上雲若水。
笙兒在一旁搭不上話,听到這話她附和道︰「就是,如玉公主太熱情了,一般人都吃不消。」
她這話令雲若水和蓮子同時失笑,兩人回頭看向笙兒,覺得這個丫頭難得聰明一回。
這一晚,雲若水終于能夠睡一個安穩覺。
次日她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洗漱後,蓮子才告之她,上官浪在廳中等候已久。
「怎麼不早叫醒我?」雲若水邊說邊出了寢室,果見上官浪在廳中來回踱步,看其架勢,等的時間不短。
「不好意思,讓皇兄久等了。」雲若水去到上官浪跟前,笑意厴厴地道。
上官浪回頭迅速到了她跟前,扶正她的雙肩,神情有點激動︰「若水,真妃是不是真兒?」
雲若水輕輕點頭︰「是她。不過,她現在是皇兄的妃嬪,你最好別做錯事,挑戰皇威。」
上官萼至今還沒有對付上官浪,一是因為忙于朝政,二是上官浪本份。也許,上官萼是在等一個適當的機會。
「可當年我分明看到她的尸首,那就是她的臉,她怎麼可能還活著?」上官浪情緒激動,音量不斷加大,眸色有些狂亂。
如果真兒還活著,為什麼她要隱瞞這個事實?
雲若水呆怔地看著上官浪,不知要不要告訴他真兒的臉被毀的事實。
一個女人的容貌之于女人多少重要,或許真兒詐死的原因就是覺得配不起上官浪。可確實是因為她,上官浪才激怒上官峴,被流放五年之久。
若只是因為容顏被毀,真兒才詐死,那麼上官浪付出的代價確實太大。
「若水,你怎麼這樣看著我?你是不是還隱瞞了其它事?」上官浪看出雲若水眼神有異,蹙眉問道。
雲若水猶豫片刻,終還是點頭道︰「真妃的臉被毀了,你要有心理準備。看她臉上的刀疤,時間應該在五年前。至于五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個只有問她才知道。」
上官浪如遭電噬,他不敢置信地低喃︰「她的臉被毀了?」
「是啊,看刀疤便知當年傷得很重,也許這就是她詐死的原由。不過我相信,這其中一定還有典故。皇兄,你現在情緒激動,不宜去找她。而且你也不知道她在哪座宮殿,這件事你別去煩皇兄,我會先幫你打听清楚了,你再找她問個清楚究竟,知道麼?」雲若水見上官浪失魂落魄的樣子,心有不忍,柔聲啟唇。
上官浪茫然地看著雲若水,一向有主見的他一時亂了方寸。
他一直以為真兒死了,可現在突然間活了,卻成為上官萼的妃嬪,而且,她的臉也被毀了。上官萼一向喜歡美人,他怎麼可能真心喜歡真兒?
真兒是多好的一個女人,她也很聰慧,應該知道上官萼不值得她托付真心。
「皇兄,你答應我,先莫沖動,我會安排好一切再去找你。」雲若水握住上官浪的手,給他加油鼓勁兒。
上官浪無力地倚在她的肩膀,抱緊她輕喃︰「皇妹,你的懷抱很溫暖……」
雲若水聞言失笑︰「皇兄原來也有脆弱的時候。」
她以為上官浪是強者,強者任何時候都不可能脆弱。結果,是她高估了上官浪。
蓮子侍候在一旁,可當她看到大踏步走進來的高大男人時,臉色嚇得慘白。
她忙大步迎上前︰「奴婢恭迎皇上聖駕!!」
雲若水聞言如夢初醒,這才發現自己和上官浪之間看起來很曖昧,忙不迭地鑽出他的懷抱。她才做這一欲蓋彌彰的動作便後悔了,只見上官萼冷眼瞅著她,好像抓-奸在榻的表情。
雲若水微蹙秀眉,也懶得解釋。
她跟上官萼之間沒有解釋的必要。她最多也就是跟他滾過幾次床單,他不過是她的床-伴,她之于他而言,何嘗不是如此?
「光天化日之下便迫不及待地抱在一起,皇妹,你這個女人就如此饑-渴麼?!」上官萼直直地去到雲若水跟前,粗魯地扣上她的玉頸,沉聲喝問。
雲若水沒有作答,懶得跟這人廢話。
「皇兄,真兒在哪里,是不是你對真兒下了毒手,逼她嫁你為妃?!」上官浪一見到上官萼,早忘了雲若水此前的告誡,激動地沖上前問道。
听到上官浪提起真兒,上官萼曖昧不明地笑了︰「老二,你怎麼不想想,真兒是愛上朕,才甘心情願做朕的女人?」
上官浪怔了一回,搖頭回道︰「不可能,真兒不是朝三暮四的女人……」
「你又錯了。你莫忘了,當日她在我們兩個之間搖擺不定。不可否認,她的心里有一點你的位置,但她同樣割舍不下朕。而今朕做了皇帝,她不跟朕,難道要跟你這個隨時會被放逐的王爺?!」
上官萼說著看向雲若水︰「朕還以為,你對皇妹有非份之想。若你對朕的真兒念念不忘,同時又對皇妹產生感情,如此,你跟當年徘徊在朕和你之間的真兒有何不同?」
上官萼這話再令上官浪怔在原地。
經上官萼提醒,上官浪才想起自己確實對雲若水產生異樣情愫。他一邊對舊情人念念不忘,一邊又對自己的親妹妹報有非份之想,如此,他確實跟上官萼沒什麼不同。
上官浪眸色復雜地看向雲若水,雲若水見火燒到自己身後,索性找借口遁走︰「我,我去給兩位皇兄沏一壺好茶,兩位皇兄慢慢聊!」
也不等上官兄弟回答,雲若水便飛似地跑向茶水間。
「公主剛才逃跑的樣子像是有鬼在身後追趕。」雲若水才緩一口氣,蓮子的聲音便突然在她身後響起,嚇她一大跳。
「你個死丫頭,嚇死我了!」雲若水驚魂未定,怒瞪蓮子。
蓮子莞爾,她家主子就是這麼可愛,一點也不懂得掩藏自己的情緒。
「奴婢覺得還是二爺好。真妃不過是二爺過去的女人,五年時間過去,什麼都變了。二爺早迷上公主了,皇上就不同了,後宮那麼多女人,不可能帶給公主幸福!」蓮子就事論事,分析利害關系。
雲若水輕捏蓮子的女敕頰,打趣道︰「你這丫頭少管閑事了。我跟皇兄沒可能,跟二皇兄更沒可能,因為我們是兄妹!」
「听公主的語氣,如果公主跟二爺不是親兄妹就有可能了麼?」蓮子反問。
「為什麼你這丫頭腦子里裝的都是情情愛愛這東西?要知道除了愛情,世上還有很多可值得珍惜的東西。」雲若水迅速沏好一壺茶,便出了茶水間。
她去至廳中時,上官兄弟各坐一隅,並沒說話。
她分別為他們倒了一杯好茶,便看向上官萼問道︰「皇兄政事繁忙,今日如何得空到我若水居閑坐?」
過去的十天,她在上官萼的龍榻上也跟他沒話說,更何況是在這樣的大白天?
「就是過來坐坐。皇妹看來很得空,這樣吧,你隨朕去御書房!」上官萼說完喝了一口茶,搖頭道︰「皇妹泡的茶退步了,可知為什麼?」
雲若水知道他說不出什麼好听的話,懶得應答。
「因為皇妹沒用心。說是說,上回喝皇妹泡的茶,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上官萼語罷起身,去至雲若水跟前,牽上她的手,仔細打量她的青蔥玉指︰「真希望能陪皇妹一起走到老,不知屆時皇妹的玉指是不是還像今日這般好看。」
他說這話時很自然,語氣也很淡然,雲若水卻听出了他語氣中的嚴肅,嚴肅到她也有點向往自己老去的一天還能和他這樣面對面地站在一起……
有時候,一些感動就是沒來由地令人心折,一如此刻的上官萼,原來他曾想過有一天能跟她一起走到老。
在雲若水恍神時,上官萼牽著她的手出了若水居。
她完全忘記還有一個上官浪站在她身後,目送她隨上官萼漸行漸遠,漸漸消失在他的視線。
上官浪的心像是被針密密麻麻地扎了一回,疼痛難忍。
他是明白人,知道此前十日侍寢的女人其實是雲若水,可那個事實不如他親眼看到雲若水和上官萼手牽手的那一幕來得震撼。
更令他痛心的是,他在雲若水的眼中看到了愛情,雲若水的眼中竟沒有他的半點影子。
他一直以為,自己對雲若水這個妹妹並不是愛情,最多只是一些得不到的悵然,只是可惜他這麼喜歡的一個女人只能做皇妹。
此時此刻他才知道,雲若水這個女人竟悄無聲息地進入他的心底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