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國慶節第二天,文麗要去參加同事婚禮,早飯後王芳自己坐公交車回學校去了。文麗邀請一凡一同去參加婚禮,一凡不願意,說想在家里靜一靜,讓文麗只帶菲兒去就行。文麗雖然不高興,但也還是不能勉強一凡去,文麗不知道是自己不夠強勢還是一凡過于固執。
婚宴結束後,按習俗主人安排客人們去茶樓喝茶,文麗想到一凡一個人在家,給燕子們打了個招呼,直接帶菲兒回家了。
文麗回家的時候,一凡在電腦上下象棋。看見文麗回來吃驚的問︰「這麼早就回來?放假了也不耍一會兒?」
「回來陪你,不忍心把你一個人丟在家里。」文麗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
一凡笑了笑說︰「有啥必要,我又不是小孩。」
一凡繼續下棋,文麗站在旁邊觀看。這時候一凡的手機響了,文麗掃了一眼,是一串數字,沒有顯示姓名。一凡看了看手機,頓了一下,還是按了接听鍵。
「喂……」一凡把聲音拉得長長的。
「你在哪了啊?」一個女人的聲音。
文麗心里一緊,一種女人天生的直覺告訴她,這個女人和一凡關系不一般。
一凡站起身來,走到後陽台。文麗沒有跟著去,直接坐在電腦椅子上等他。一凡在後陽台大聲說︰「我在家,我沒空,對不起哈!」
一凡回到書房,看了看文麗,大聲的說︰「起來,不然我要被扣分了。」
文麗感到有一股氣,從腳底之間沖到頭頂,皮膚有點發麻的感覺。文麗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這個女人是誰?」
一凡顯得有點玩世不恭的樣子,「你問這個干啥?」
「我問你這個女人是誰?!」文麗的語調變得很低沉,一凡能感到其中的能量。
「公司一個同事,約我打麻將。」一凡故作輕松的說。
「她和你什麼關系?」
「一般同事關系,要不然你覺得是什麼關系呢?」
文麗把書房門關上,她不想讓菲兒知道他們在爭執。
「什麼關系你最清楚!!一個女同事能隨便對一個男同事你啊、我啊的直接稱呼嗎?同事之間說話都是非常客氣的,一般的同事關系哪有直接稱呼‘你’的,就是好朋友之間也不會,你總還有個名或姓吧。」文麗覺得他們的對話不付出這個年齡段和社會層級同事之間的交往習慣,文麗只有在和一凡賭氣的時候,才會直接用「你」子打頭說話,正常情況下總是稱呼一凡「凡哥」或者「老大」。
「不要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講禮貌,對什麼人都客客氣氣,直接稱呼‘你’是很正常的。」一凡聲音很大。
「而且今天是過節,你們公司平時放假時間就很少,明明知道過節是要陪家人的,你同事這點情商也沒有嗎?」文麗覺得不合情理的情節很多。
「就你的情商高,我的同事情商就是不高,對我們來說,放假就要和朋友在一起,大家打打牌,你懷疑什麼?!」一凡嗓門特別的大,這與他平時的沉穩幽默完全不符,似乎他很受刺激似的。
「把聲音放低點,你是怕菲兒听不見是不是?!男人只有在撒謊的時候聲音最大!」文麗放低聲音,冷冷的說。她覺得眼前這個男人簡直可恨,不但不忠誠還很自私,甚至突然覺得一凡很無恥。
「少拿你心理學那一套來分析我,我告訴你,今後少拿我跟你的同事朋友比。我就是我,你願意接受就接受,不願意接受那就是你的事了。」一凡顯得理直氣壯。
「邢一凡,是什麼把你變成這樣一個人,你還認識你自己嗎?」文麗不知道自己是悲傷還是氣憤,鼻子一酸,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好了,我不想和你理論,我知道我說不過你。我已經拒絕她了,你听到的,可以讓我安靜會兒吧?」一凡說完,彎下腰把下棋程序關了。
「你失約了心里不高興是吧?難怪問我為啥沒有和朋友們多耍一會兒,原來是妨礙你約會了,是吧?」文麗說著說著眼淚就掉下來了,她從來沒有如此的失望過。前幾個月與一凡之間的種種不快迅速在她腦海中閃過,一凡對今天這件事情的粗暴回應讓文麗覺得此時的邢一凡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白眼狼。
「好了,我什麼也不想解釋,我現在說什麼你也不會相信。你要麼信我,要麼信你自己,多說無益!」一凡壓低聲音,表情也很難看。
文麗轉身走出書房,把自己關在房間默默的流淚。正在這時候文麗的電話響了,是蘭姐的電話。
「文麗,我在你家樓下,我把借你的錢還給你。你下來拿一下,我腳有點受傷,上樓不方便。」
文麗 干眼淚,稍微休整了一下自己,出去見蘭姐,蘭姐一眼就看出了文麗的異樣。
「你怎麼了?哭過?」
「嗯……」文麗沒有說話,但眼眶已經紅了。
文麗平時不喜歡把家里的事往外傳。雖然文麗不想很多女人那樣,明明過得很苦,卻偏偏在別人面前假裝自己很幸福,但也知道「好話一句不出門,壞話一句三千里」的古諺。今天文麗感到很壓抑,特別需要一個傾訴的對象,蘭姐是她最信任的人,長期以來,文麗既把蘭姐當做自己的好朋友,又當做是自己的長輩。
「蘭姐,你現在有空不空?」文麗小聲問道。
「你有事情,我就必須有空」蘭姐笑了笑。
「那我們去小區茶樓喝杯茶吧。」文麗指了指不遠處一個個體經營的家庭式茶樓。
在服務員走開前,文麗和蘭姐都坐在座位上很有默契的沉默著,這就是文麗一直欽佩和喜歡蘭姐的地方,成熟、沉穩、踏實。
「說說吧,也許我能幫你出點主意」,蘭姐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
文麗把進來和一凡發生的幾件不愉快的事情敘述了一遍,開始的時候蘭姐只是認真的听著,沒有什麼反應。當說到今天的婚宴和陌生女人的電話時,蘭姐眉頭微微鄒了一下。
「蘭姐,你說一凡會不會有外遇了?」文麗組後問了一句。
「這個不敢確定,但是嫌疑是很大。像一凡這樣的男人吧,也有幾分長相,有一點職位,對一些女人還是有吸引力的。而且一凡向來脾氣比較好,懂得點冷幽默,也會體貼人,能吸引你的地方也會吸引其她女人。」蘭姐喝了口茶繼續說︰「我一直說你給他的自由太多了你不信,男人是需要自由,但是自由過度了就成了‘自流’了。你看他出差那麼頻繁,其中有一兩次是假出差你能知道?你平時連他密切交往的人是哪些人都搞不清楚,這樣就失去了對他的群眾監督,這也是你作為一個妻子的失職。」蘭姐很嚴肅的說道。
「我問過他,他每次都不想多說,我想男人也需要一個心理空間,他不願意說就不多問了。一凡就是嫌小時候家里管得緊,結婚的時候我就想以後要給他一個寬松的生活環境。」文麗為自己辯解道。
「是啊,男人一旦習慣了在自己的圈子里面完全沒有老婆參與,女人就很難再進入這個圈子。你想,他多自由啊,像個單身漢一樣,後面又有個神秘而優秀的妻子,這在社交場合是給他加分的,他就是一個典型的鑽石王老五。因為你不參與他的工作和社交圈,對于和他交往的女人來說簡直就是天然保護傘。所以他現在說什麼也不讓你走進他的社交圈,因為你一旦進入,他的很多虛擬的形象會被打破,這里面可能有對婚姻的不忠,可能有男人的虛榮心。」
文麗木然的看著蘭姐,無奈的點點頭︰「他真讓我失望。」
「現在不是失望與不失望的問題,首先你以後要去參加他的朋友聚會,至少偶爾要參加;其次你們經濟上AA制是個錯,男人的經濟你不控制就等于放虎歸山,不管他掙多掙少,必須讓你知道,不管是不是你當家。」
「一凡喜歡自由閑散的生活,我們平時都不接听對方的電話,我的手機一凡踫都不會踫。」文麗小聲嘀咕了一下。
蘭姐嘴角滑過一絲淡淡的笑,「他這是在給你做示範呢,他對你做的,就是他希望你對他做的,而你也剛好就入了他預先設計的思路中。文麗,女人吧,怎麼說呢?在婚姻中還是要為自己多打算,並不是讓你去自私,就是要懂得去經營婚姻,而不是讓它自生自滅。男人是比女人喜歡獨立一些,他們希望有自己的私密空間,但是這個空間不是用來裝不忠誠和欺騙的,夫妻之間需要透明和信任啊!當然,如果你能做到徹底信任他,相信他所有的一切,你也會感到快樂,但是那只是一種理想狀態,誰也做不到。」
「是啊,我們的家庭需要好好的建設一下了,結婚12年了,七年之癢早過了。其實,即使是所謂的七年之癢對我來說根本就沒感覺,那時候我們似乎還很熱乎。」文麗說完,深深的嘆了口氣,若有所思的繼續說到︰「我想,要嘛我們的中年危機到了;要嘛,一凡有外遇了。」
蘭姐喝了口茶,慢悠悠的說道︰「中年危機不過是婚姻疲倦期,或者說夫妻彼此之間已經熟悉到找不到一絲新意了,也就是審美疲勞吧。我覺得所謂中年危機就是像更年期一樣,是個文化病,你若以為它存在,它就存在;你不在意它,它就不存在。婚後10多年大家不再有當年的激情是正常的,但也不至于冷淡到妻子生病都不回家吧,你身邊又沒有第二個可以照顧你的人。有時候病大病小不重要,重要的是一種態度。夫妻之間即使不談‘義務’,也需要點‘義氣’。」
「是啊,我現在徹底明白什麼是‘當事者迷、旁觀者清’了。平時我幫助別人分析問題的時候,感覺一切都是那麼的有條理。沒想到這些事情到了自己頭上,卻變得一鍋漿糊。」文麗用雙手蒙著臉,在食指和中指之間的雙眼露出來一絲迷茫。
「有調查顯示女人37、男人40婚姻是最容易出問題,不知道你看過相關報道沒有?」蘭姐換了個坐姿,繼續說︰「女人到了你這個年齡,孩子已經開始漸漸獨立,自己事業也有一定的積累了,而婚姻卻走人平淡期。當這種平淡變成冷淡的時候,很多讓人會重新評估自己的這段婚姻。感到幸福的就不用說了,感到不幸福的要嘛堅持,要嘛放棄。到我這個年齡的時候,該離的已經離了,不離的也和好了,作為女人的幸福指數有增加了。」
「喔,看來確實是到時間了,我從來沒有想過對婚姻會如此的沒有可控感,一切都是那麼的突然,我都沒有一點思想準備,好像就要結束了似的。」文麗說得很傷感。
「哪有那麼容易呢?你以為離婚是那麼輕松的問題,我可以擔保,邢一凡不會與你離婚。這些男人很清楚一點,作為孩子的母親,沒有誰會比你做的更好,何況你這麼優秀。」
看看時間快到下午五點鐘了,文麗邀請蘭姐一起出去吃晚飯,蘭姐堅持要回去陪老趙。
晚上一家人圍在餐旁吃飯,文麗和一凡之間沒有任何交流,菲兒總有提不完的問題,場面還是很熱鬧,盡管文麗覺得心特別的沉重。
接下來的幾天,大家既沒有吵架,也沒有溝通,唯有心照不宣的沉默。
連續幾個晚上了,一凡都是很晚才回來,而且是帶著一身的酒氣。反正文麗也不台搭理他,他也沒有必要跟文麗說什麼,這種肆意晚歸對他來說不知道是愜意還是故意。
有時候一凡在客廳中看電視,文麗在書房備課,兩個人互不理睬,文麗感到一凡和自己正在漸漸的走遠。
……
文麗正在書店買書,遠遠看見一凡走過來。文麗沒有說話,只是拿著書靜靜的看著一凡,她想一凡肯定會過來牽她的手,一凡一直都是這樣做的。但是一凡只是靜靜的看著他,和她對視了很久。這時一凡身邊出現一個女人,文麗看不清楚她的臉,那個女人也不說話,只是過來牽著一凡的手走了。文麗的心在那一瞬間碎了,她沖到邢一凡面前打了邢一凡一巴掌,一凡一動不動,因為他很理虧。文麗感到心髒被擠壓得很疼痛,渾身提不起一點勁兒來。
文麗突然睜開眼楮,原來是一個夢!但是夢中的心痛還在延續,文麗突然能理解那個學生和秦琪所描述的感覺了。這是一種解體的感覺,以前文麗沒有體會過。曾經有一個心理學家說過,一個人只有經歷了戀愛、結婚、離婚和婚外情之後才能當愛情和婚姻的心里咨詢師。有的感受你沒有親身經歷過,確實不知其中滋味。
這次一凡特別沉得住氣,不像以前那樣找機會主動與文麗修好,兩個人不到萬不得已不交流。遇見問題,兩人也是就事論事,像商場購物一樣,對話之中沒有情緒,也沒有情分。文麗想︰堅持吧,給他機會也是給自己機會,為了菲菲的,必須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