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下班之前,文麗接到了王維翰的電話。
「華老師,我在你辦公室樓下呢,我給你送點藥過來,你方便下來取嗎?要不我給你送上了來?」
「喔,」文麗沒想到王維翰會突然來到這里,還會給自己送藥過來,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文麗想,要是讓別人看到一個大男人給自己送藥過來,終究不好,趕緊說︰「我下來吧。」
王維翰的車停在樓下轉角的地方,他還坐在車上,看見文麗走下樓梯後從車窗伸出手給文麗打招呼。文麗走過去,還沒有來得及說話,王維翰就順手把放在副駕駛上的袋子拿起交給文麗。
「我過醫學院來辦點事,順便給你捎點藥過來。」王維翰笑著說。
文麗接過袋子,來不及看袋子里面究竟是什麼藥,趕緊說︰「謝謝!有個當醫生的朋友就是好啊,今天中午賞光我請你吃飯。」
「不,改天我請你。今中午醫學院那邊已經準備了午餐,不能讓老師等我,我先走了,改天再來拜訪你。」說完王維翰發動車子,文麗站遠了些,微笑著揮揮手,大聲對王維翰說︰「謝謝,有空聯系。」
文麗把藥拿回辦公室,打開袋子一看,里面有活血化淤的藥,也有止痛藥,還有跌打損傷的膏藥。「真是個心細的人!」文麗心想。
天越來越冷,文麗望窗外看了看,仍然在樹梢上堅持的那幾片黃葉顯得更加的零落。地上的落葉被冷風卷著,往路邊或牆角處亂串。文麗掏出手機找到一凡的電話,發了一會兒呆又把手機放回包里,終究還是把對一凡的一點牽掛壓制在心底。文麗比較善于化解朋友之間的僵局,但卻化解不了心中日益增長的與邢一凡之間的寒冷。文麗感到站在自己心靈對面的邢一凡已經越來越虛無,自己付出的熱情和努力就像揮拳擊打在空中,感受不到力量的回應。
菲兒打來電話說本周要留校,學校組織新年演出前的集中排練。剛好本周末文麗所在的一個國家基金項目負責人召開課題組研討會,因為菲兒的原因文麗原本打算請假,現在剛好可以參加了。討論會在課題負責人所在學校召開,這個學校在臨城,剛好是黃嘉恆工作的地方,雖然兩個城市之間只有不到兩個小時的距離,但是文麗對它總體還是比較陌生的。秦琪知道了這個消息後,決定和文麗同行,自從決定同意與黃嘉恆離婚以後,秦琪就沒有再回去過了,也不知道黃嘉恆回來沒有,婆婆是一個人住在家里還是回老家去了。
會議是星期六上午9點鐘開始,一直要持續到下午5點。秦琪建議周五就過去,住在自己家里,晚上陪文麗去商業街閑逛。文麗想難得有一個「單飛」的周末,何況秦琪所說的商業街對女人的吸引力又是那麼的大,兩個人基本上是一拍即合。
周四下班,文麗到學校去看了菲兒,給菲兒帶了點水果和酸女乃。臨走的時候,文麗叮囑菲兒︰「記得給爸爸打個電話,告訴他你留校的事情,順便祝爸爸周末愉快。」其實文麗心理還有一點小小的用意,文麗就是想看看,菲兒不回家的周末,一凡會不會打電話給她。
星期五文麗請了半天假,秦琪睡了午覺後開車去文麗家接上文麗後,兩個人高興的出發了。
秦琪家住在14樓,這是文麗第一次來秦琪家做客。臨上樓前,文麗停下來腳步,「秦琪,你婆婆到底在不在家,我還是去買一點禮物,要是她老人家在,我空著手登門也不好吧?」
「不用,不用,即使是在也沒有關系,我和他兒子都這樣了,還講什麼禮儀!」秦琪說完走過來拉文麗的手。
文麗還是覺得不妥,「這樣吧,我們到附近超市買點水果和牛女乃,如果老人家在也顯得你的朋友比較有禮貌,老人家不在家我們就帶回去自己吃,是我的處事禮儀。」
秦琪想了一下,說︰「如果你堅持那就這樣辦吧,你總是考慮的很周到。」
秦琪掏出鑰匙開門的時候,門突然打開了,一個燙著短卷發,大約60來歲的老年阿姨站在門前。老人家略顯花白的頭發下面是一雙透著精明的眼楮,文麗估計她就是秦琪的婆婆。
「媽」,秦琪喊了一聲。
「喔,你回來啦。」秦琪婆婆應了一聲,臉上的表情比較僵硬。
當秦琪婆婆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文麗趕緊招呼到︰「阿姨好!」然後自我介紹道︰「我是秦琪的同事,來這個城市出差,秦琪邀請我來家中坐坐。」
「這是我們教研室主任華教授」,秦琪趕緊補充了一句。
老人家臉上立刻露出笑容,「快請進,別站在門外。」
進門後,秦琪示意文麗把水果和牛女乃放在茶幾上,文麗方下後轉身對秦琪婆婆說︰「阿姨,我給你老人家買了點牛女乃和水果,走得急,也沒有帶什麼好的禮物。」
秦琪的婆婆趕緊走過來,拉著文麗手說︰「哎呀呀,你來就是我們的貴客了,還買什麼東西呢,你太客氣了。你快請坐,我去給你泡茶。」老人家說快速整理了一下沙發上的墊子,然後取出杯子去給文麗泡茶。
「秦琪,你回來了啊?」突然傳來了一個年老男性的聲音。
「爸爸,你過來了啊?你什麼時候來的?」秦琪眼楮一亮,臉上露出甜美的笑容。「爸爸,這是華教授,是我的同事。」
「叔叔好!」秦琪的話音剛落,文麗趕緊稱呼到。
「快請坐,歡迎,歡迎!」老人家清瘦一些,看來黃嘉恆和他爸爸長得很像,都有一個高高的鼻梁,只是他爸爸還略顯高一些。
文麗和兩位人老家拉著家常,秦琪把文麗的把提著進房間去了。
「你們二老身體看起來挺好的,一看就知道你們保養得好。」文麗笑著說。
「保養個啥,也就是過一天算一天吧。」秦琪婆婆說到。
「秦琪就是說你們兩位老人很好,她很喜歡你們呢!」文麗故意說到,文麗知道,人們總是喜歡喜歡自己的人,有時候僅僅是因為知道對方喜歡自己,就能大幅度的改善兩個人之間的關系。
「喔,她對我們評價這麼好啊?」秦琪婆婆的語凋很低,文麗感到有一絲沉重。
文麗想為秦琪說點什麼,也顧不得擔心臉上長皺紋了,一張臉笑的特別的燦爛︰「是啊,阿姨,你媳婦兒是個聰明的人,知道在外要如何維護自己的家庭。要說小摩擦啊,家家都是有,整天客客氣氣的就不是一家人了。有時候就是對自己家里的人才會比較隨意的說話和做事,也就難免在大家心情不好的時候產生點誤會,這很正常,我自己的家庭也一樣。」
「秦琪對我們一直都很好,脾氣誰沒有?我們自己也有脾氣啊!」秦琪的公公看著她婆婆說到。文麗會心的笑了,老人家對秦琪印象不錯,看來這婚並不是非離不可。
秦琪從房間走出來,手里提著包,表情有點怪怪的。「爸、媽,我和華老師晚上出去有點事情,不回來吃飯,你們二老慢慢吃哈。」
文麗一听趕緊站起來,看著秦琪問道︰「那我們現在就走嗎?」
「嗯」,秦琪應了一聲。
告別了兩位老人,秦琪和文麗出了門,秦琪走在前面一言不發,文麗也沒有說話。走出單元門,秦琪靠近文麗身邊小聲說︰「他回來過,可能有時候還在家里住,我看見他的一些日常用品放在房間里面的。」
文麗看見秦琪眼眶紅紅的,聲音也有些哽咽,知道秦琪更本就沒有放下黃嘉恆。「秦琪,我勸你不要輕易離婚,得給自己多一些時間考慮。其實你的心里還是裝著他的,我相信他心里也還有你,不然既然你已經同意離婚了,他為什麼反而不和你聯系了呢?這說明他也在掙扎和猶豫,這時候也許你們誰肯伸手拉對方一把問題就解決了。」
秦琪沒有說話,但是眼淚就像斷線的珠子一樣,一顆顆跌落下來。
一輛的士路過,秦琪伸手攔住︰「去公園路。」
文麗也不方便多問,跟著上了車。秦琪查干眼淚,請了一下嗓子,對文麗說︰「今晚我們出去喝點小酒,打車方便些。你現在餓了沒有?」
「還沒呢,我們先轉轉。」文麗說。
文麗和秦琪在商場里面瞎逛,大家都沒有什麼購物的心情,文麗建議主要看櫥窗的衣服搭配就行,權當提高欣賞水平。這冬天天黑得早,5點過天就有些灰暗了,兩人正琢磨著先去喝點什麼的時候,秦琪的電話響了。秦琪走到一邊去接電話,剩下文麗一個人繼續欣賞模特身上的衣服。
秦琪接完電話走過來,「是黃嘉恆姐姐的電話,可能是他爸爸告訴她我回來了,他姐姐說晚上請我們一起吃飯。」
「喔,你就是說她一直不贊成你和黃嘉恆離嗎?」文麗記得秦琪曾經對她講過。
「就是,他爸爸和姐姐都反對我們離婚,姐姐給我打了好幾次電話了,今晚是可能還要說這件事情。」秦琪說完,嘆了口氣說,「其實以前我們真的相處的很好,她姐姐也是離過婚的女人,知道離婚對女人意味著什麼,所以很反對。」
「我能感覺出來,他爸爸還是比較維護你的。可能你們之間也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是不是有什麼誤解了?找個機會搞清楚才好,因為誤解而分開會遺憾一輩子的。」文麗總覺得秦琪和黃嘉恆的這個離婚鬧得不清不楚的。
黃嘉恆的姐姐預定了位子,打電話過來讓秦琪和文麗過去。秦琪說地方比較遠,在城邊上,兩個人打車過去。過去一看,原來是一家專門吃魚的魚莊,門前停滿了車,看來這生意差不了。文麗和秦琪走進大廳,遠遠看見有人向她們招手,兩個人直徑走了過去。
秦琪給兩人做了介紹後,秦琪和文麗並肩坐在姐姐的對面,服務員開始上菜。
「這是一家新開張的魚莊,人少了訂不到雅間,只能在大廳坐卡座。」黃嘉恆姐姐抱歉的對著文麗說。
「別客氣,我和秦琪就像親姐妹,我們都隨意一點才好呢!」文麗笑著說。文麗發現黃嘉恆的姐姐和自己的年齡差不多,一問,果然是和自己同年生的。兩個同齡人在一起總有很多共同的話題,大家談得很投緣。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文麗起去身上廁所。從廁所里面出來往回走的時候,文麗感覺到剛才路過的地方有個熟悉的身影,文麗停住了腳步,回頭觀看。那個人似乎也發現了文麗,也正抬頭看著她。天哪!竟然是黃嘉恆!他正與一個年輕女子共進晚餐!
四目相對分外尷尬,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恰好這時,黃嘉恆對面的女子夾了一塊魚放在黃嘉恆碗里,文麗感到有一股氣直往頭頂冒,文麗努力克制自己不要發出任何聲音。文麗走了兩步,故意大聲喊了一聲︰「秦琪!」
秦琪站起來︰「這呢!」
文麗走了過去,笑著說︰「地方太大,我都找不到你們了。」
黃嘉恆姐姐笑著說︰「我剛才看你站在那里,以為你看見熟人了。」
文麗沒有說話。好在秦琪和姐姐正壓低嗓子在討論什麼,兩個人都很投入。
「其實相處久了誰都一樣,但是重要的是你們兩個人有感情基礎,我們都很喜歡你……」,黃嘉恆姐姐的聲音不時傳入文麗的耳朵。
「華老師,吃魚。」黃嘉恆姐姐熱情的招呼文麗,並提議大家舉杯相踫。當三個人舉起杯子的時候,文麗發現黃嘉恆姐姐的臉上有一絲驚恐掠過。文麗知道她看見了什麼,幸好秦琪和自己剛好背對著黃嘉恆的方向,而且大門也偏那個方向,不然今晚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接下來文麗和黃嘉恆的姐姐都比較沉默,到是秦琪不停的打听姐姐的近況。
飯後黃嘉恆姐姐邀請秦琪和文麗去她家住宿,文麗覺得不是很合適,想去住酒店,黃嘉恆姐姐死活不同意。
「我打電話讓你姐夫去把你們的洗漱用品帶過來,放哪里的?」黃嘉恆姐姐問道。
「我房間沙發上,一個紅色的包,是文麗姐的,我今晚穿你的睡衣,就不用拿了。」秦琪對姐姐說到。
秦琪說要和文麗同睡一個房間,無奈姐姐堅持一個人睡一個屋。看見姐姐如此堅持,文麗也說一個人睡好些,免得自己半夜踢了秦琪。
文麗躺在床上的時候,有人敲門。打開門一看,是黃嘉恆的姐姐。
「給你說兩句話,方便嗎?」他姐姐問到。
「當然方便,快請進!」
兩個人坐在床上,黃嘉恆姐姐嘆了口氣說︰「你中途上廁所的時候,是不是看見了什麼?」
「嗯……看見……嘉恆了,還有那個女的,正給他夾菜呢!」文麗悠悠的說到。
「請你一定要保密!」黃嘉恆姐姐說得很急切。「這個女子追嘉恆已經一年多了,嘉恆開始也沒有理她。可能是我媽媽和秦琪發生了些矛盾,經常在嘉恆面前數落秦琪,誤導了嘉恆。但是我和爸爸都堅決反對,秦琪在我們家出入這麼多年來,我們待她都有感情了,我很多時候就拿她當妹妹呢!」嘉恆姐姐說得自己眼圈都紅了。她頓了頓,拉著文麗的手說︰「我也曾離過婚,現在這個家庭也剛組建不久,我不希望自己的弟弟也離婚,會遭人笑話的。」
文麗想了想說︰「放心,就當今晚我什麼也沒有看到,我會讓這件事情爛在肚子里的。我知道秦琪對黃嘉恆還有很深的感情,根本割舍不下,她知道了,只會傷害她。其實,秦琪一直都很喜歡你們,黃嘉恆提出離婚後她一直憋在肚子里面,把自己都憋出病來了,後來才告訴了我們兩個大姐姐。她多次說一
直和你們處得很好,也不知道黃嘉恆為什麼突然如此堅決的提出離婚。我想最好的解釋就是又有了人了,只是不願意在秦琪面前提罷了。」
「他們兩人之前感情還是挺好的,男人是禁不起誘惑的,要是早點听我的生個孩子可能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我當年也是沒有要孩子,他在外面有了,我一氣之下離了婚。」黃嘉恆姐姐提起往事的時候,仍然有許多的遺憾。
文麗這才意識到嘉恆姐姐家里果然沒有孩子的用品和照片,怪不得三個臥室,有兩個都是客房。「孩子也不是主要因素,我身邊好多對夫妻沒有孩子關系也很好。主要是看大家怎麼想,怎麼做。」
嘉恆姐姐走了以後,文麗躺在床上無法入睡。這麼晚了,邢一凡也沒有給自己來電話,短信也沒有發一條,看來他已經知道菲兒今晚不回家了。他現在在干什麼呢?會不會也是有了新歡忘了舊愛了?不管怎樣,文麗心中對邢一凡曾殘存的一點期待也漸漸消退了,文麗感到特別的寒冷,冷得心都有點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