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里匆匆落下的雨珠在清晨來臨之時還未晞,正襟危坐在翠綠的女敕芽尖兒上,慵懶地倚在各色斑斕的花兒上,烏雲剛剛散去,掛在葉尖上欲滴未滴的雨珠便折射出了清晨獨有的美麗。剔透的液體里透出的更是另一幅讓人不忍心移開視線的一幕,一片翠綠的草地上,那一抹身影正在那草地上翩翩起舞,她穿著天藍色繡著金絲牡丹的華袍,寬大的袖子上是幾只振翅欲翔的白色蝶兒。
旋轉之中仍舊淡然的神情,一粒觀音痣更透出了她獨有的靈氣,宛如九天之外的天女一般不容得任何人的褻瀆。
跳躍之間舞動的衣角,縴縴細指露了出來,一時是那初綻的花兒,一時是那跳躍的火焰,一時又是那愛人交織的目光。
大氣而又帶著些宛然淡淡憂愁的揮袖,帶起了一陣陣微風,微風之中又夾雜著淡淡的花香,隨意披著的烏發在風中飛揚著。在那一刻,她的動作戛然而止,身軀微微一側,明顯是右腳腳踝受了傷。
停息幾乎只是一瞬,她深吸一口氣後,轉身又開始重復剛才的動作。不夠!遠遠不夠!自己的動作還沒有尹襲彩的靈越輕盈,動作還沒有十分精準,應該表現出來的情緒也遠遠不夠尹襲彩表現的強烈!不夠!
暗暗咬牙,無形之間又更多了幾分認真、幾分執著、幾分堅決。
走廊上負手而立的男子凝視著那一抹執著的身影,清秀的眉不禁微微皺起,她就這般努力嗎?她就這般不容自己放松一絲一毫嗎?她就這樣不放過自己嗎?到底是怎樣啊?
男子身旁是一位紅衣女子,一雙透著迷人氣質的丹鳳眼正憐惜的看著遠處的身影,心疼的嘆了口氣,「這孩子在昨日大概掌握了鳶傾之天舞第一章《鳶》的基本動作之後就開始練習,一直到晚上下雨還沒有發覺,還是她的師姐發覺後找了幾個人把她逼回了房間,這才休息不到一晚又早早的起來練習了。」
「她一直就是這樣嗎?即使受了傷也不放過自己,到頭還是自己一個人獨自療傷嗎?」男子的心漸漸抽痛,一想到前幾日的情形,心又受了狠狠的一擊。
尹襲彩微微低下頭,意味深長的嘆了一口氣,心中不禁又為她感到憐惜與心疼,無奈地搖搖頭,「這孩子明明知道自己在習舞和學習武功方面沒有半點天賦,可是卻一直在強迫自己拼命一般的去學。她每一次受挫的結果只是把原本的事情做得比原來好很多。我常常在想,若是她生來沒有這天一樣的擔子,她該活的多自由自在啊,可是有些事、有些人終是不願放過她啊!這天太狠心了!」
「我還記得她剛來的那一段時間,她絲毫不管周圍人是如何嘲笑她的,只是一個人在一個地方努力。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傷誰又真正知道呢?知道的只有她十六歲那年在這里綻放的光芒,知道的只是從此沒有人再嘲笑她了,知道的只是從此以後每個人對她都是恭恭敬敬的。」
「你看見她腳下那一塊寸草不生的地方沒有?這就是她幾年來的結果。」
「當初我只以為她不過是有著幾分姿色的小女孩罷了,但是再看看現在的她,是不是有著讓人永遠無法忽視的光芒?現在,我覺得稱她一句絕世雅蘭也絲毫不過分。」
尹襲彩凝視著傾蘭的身影,看著她眼中耀眼的光芒,有些欣慰,但更多的是心疼,又接著對安啟絮絮叨叨,「你知不知道她的手心里有一枚痣?那不就是將錯過真愛的標記嗎?每次我看著她凝視著那粒痣的時候,她的眼底總是有著讓人心疼的悲愴。因為她曾經和我說過,背著這樣的命,她不敢再涉及其他的東西。她害怕會讓自己的努力付諸東流。」
安啟在一旁只是靜靜的听著,只是心里漸漸的感到了痛楚,微微的皺了眉,眼底的憐惜顯而易見。這樣一個女子,他又有什麼道理不為她感到心疼呢?
尹襲彩在一旁悄悄觀察著安啟的反應,眼底忽然明亮了一片,然後一把拉住了安啟的手,聲音有些顫抖的對他說道︰「安公子,你若是對這孩子有意的話,請答應我,若是可以的話不要離開她!守護她不受傷害,不要辜負你自己的心意,更不要辜負她的心意!若是有機會的話,帶她逃吧!逃開這該死的命,讓她平靜地生活著。她明明是想著要平平靜靜的當一個女子,可是這命又不願放過她!所以,答應我,有機會一定要讓她安安靜靜過完一個普通女子的生活!好不好?好不好?」
安啟抿著唇,看著尹襲彩不容人拒絕的神情,又看向了一旁的身影,心中突然一陣悸動,回過頭沉重地看著尹襲彩,伸手握著緊緊抓著自己的那一雙手,點了點頭,「好……好,好!我答應你!」
尹襲彩听了安啟的話,松了口氣,眼淚一下便流了出來,趕緊松開了已經被自己握得通紅的手,拿著緊緊拽著的白色手絹揩去了眼淚,「不好意思,我失態了。」
安啟淡淡一笑,低聲柔和的說著,「李小姐有你這樣的師傅是她的福氣。」
「不,有這樣一般的徒弟才是我的福氣!」尹襲彩揚起一個淺淺的笑意,什麼時候又不是這樣呢?她的努力,她的執著,她用自己辛辛苦苦換來的一切都是自己所不能及的。
安啟把目光轉向了傾蘭,嘴角有著一抹不自覺的笑意,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原來這個不同與一般人的女子居然可以讓自己這般為她覺得心疼,心底涌起一股不知名的暗涌。眼底盡是直擊人心的溫柔與點點的曖昧。
尹襲彩在一旁靜靜看著安啟凝視著傾蘭的柔和目光,心中不覺舒了一口氣。忽然又想到,若是安啟知道了傾蘭的真實身份,會怎麼樣?想到這,她不敢再想下去了。轉過頭把驚慌的目光轉向了傾蘭。
這一下目光的轉向卻讓她差點失態的驚呼出聲來,傾蘭在跳躍時,一個不小心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自己正欲上前時才發現已經有一個身影搶先一步了。
安啟急急忙忙的上前將站立不穩的傾蘭扶住了,將她輕輕摟在懷中,看著她被汗水浸濕的鬢角,精致的側臉,那一雙透著淡雅氣息的雙眸,心中那悸動越來越明顯,懷中突然襲來的淡淡的女兒香更是讓他心神不寧,心跳開始變得不正常,又看她因疼痛微微皺著的眉,又是為她覺得心疼,柔和的低聲問道,「怎麼樣?有沒有事?」
傾蘭在他懷中抬頭看向了安啟,又不小心觸踫到他目光里不經意間透出的溫柔,心中一顫,仍舊冰冷的臉色中透出了些詫異,冷聲道︰「你怎麼在這里?放開我!」
安啟听言,摟著她縴細腰肢的手又添了幾分力氣,也絲毫不管傾蘭的掙扎,把她橫抱了起來,在尹襲彩詫異不已的目光中緩緩朝著走廊盡頭的亭子走去。
她見自己如何反抗都不得要領,便放棄了,看著如往日一樣清秀的容顏中透出的點點男子獨有的堅韌,嘴角微微漾開一抹令自己都未察覺到的笑意,雙手很自然地摟上了他的脖子,看著他漸漸變紅的耳尖,心中暗暗笑著,然後又不覺之間笑出了聲。
安啟側過臉看著一臉好笑的傾蘭,皺著眉,低聲罵著,「你笑什麼!」
她立刻收斂了笑意,故作不在意的看著他的側臉,心中仍在嘲笑他居然會臉紅。
安啟感覺著自己懷中的輕盈,與傾蘭身上獨有的幽蘭體香,有些緊張的抿了唇。死死的盯著離自己還有一段路程的亭子,心里暗暗罵著該死。
他忽然感覺到自己脖子上那縴縴細指上傳來的微涼,忽然對傾蘭開了口,「你冷嗎?手指那麼涼?」
傾蘭聞言,白皙的臉頰上立刻點染了朝霞的色彩,側過頭看向纏著走廊欄桿的牽牛花,一幅毫不在意的樣子,忽然覺得有些緊張,這是她第一次被人這樣抱著。
安啟看著傾蘭的臉色忽然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說了什麼,趕緊抿了唇。更加的臉紅了。
將她輕輕的放在石凳上,然後也不管傾蘭的意見和臉色,蹲子,徑直將傾蘭右腳的白色繡著梅花的繡花鞋小心翼翼的月兌了下來,又將潔白的套襪褪下,看著已經紅腫的和那桃子一樣大小的腳踝微微皺了眉,低聲不滿的說著,「真不知道你是怎樣健健康康活過來的!」
然後從腰間取下自己常備的一個小瓷瓶,打開,將一些液體倒在了自己的掌心,輕輕覆上了傾蘭的腳踝,為她輕輕按摩著,漸漸地,手上的力氣又加重了幾分,神情卻緊張的不行。
傾蘭抿著唇感受著火辣辣的疼,接著又是涼涼的觸感,漸漸的,他掌心的溫暖從腳踝處進入了自己的心中。反應過來,又皺了眉,這個時候,為什麼是這個時候?
「你可以不要那麼拼命行嗎?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讓人覺得心疼啊!」
安啟略帶著些怒氣的話音剛剛落下,傾蘭的心狠狠一顫,微微張開嘴想說什麼卻又不知從何開口。愣了半天,心一抖,他居然會為自己覺得心疼麼?
安啟抬起頭,鼻尖剛好抵在她的鼻尖,看著她微微泛紅的眼眶,心中一顫,她的一呼一吸都在自己的肺腑之中,看著她微微張開的朱唇,半眯著眼,喉嚨里涌上了不安分的因素。
將自己的唇緩緩靠近那微微張開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