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孝之說︰「你是故意的,你故意去那種風月場所工作,故意出現在Q城最不堪的紅燈.區。你是故意要我難堪!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生養你這個禍根出來!」
「生我養我的是母親,不是你!」孫熙再也坐不住,從車上下來,扭身就走。
滿以為孫孝之不會出來,不想他緊接著下車,跟在她後面︰「是誰賺錢養你,是誰給你飯吃,是誰送你出國念書?都是我!沒有我,你連個屁都不是!你現在來反我?你這個野孩子,到底是不是我親生的?」
孫熙回頭︰「我倒情願我不是你親生的!」
孫孝之一字一句地說︰「你別逼我對你趕盡殺絕。」
「你還能對我怎麼樣?你以為你能像逼死母親一樣,逼死我嗎?」
「她是病死的。」
「她真是病死的嗎?你最清楚。」孫熙臉上掛著殘忍的微笑,那種笑容像是在說她洞悉一切,知道孫孝之不過是個衣冠禽獸。
孫孝之受不了這樣的眼神,眯起眼來,坐上私家車,關門,命令老王︰「開車!」
隔著玻璃,孫孝之決然地看了孫熙一眼,像是在看死人一樣,或許這個女兒在他心目中真是死了。孫熙一度以為車子要朝著她撞過來,可它不過在她身邊繞過便絕塵而去。
直到見不到車子的影蹤,她才蹲下來,抱住膝頭,渾身虛月兌,原來仇恨需要這麼大的氣力。眼淚不自覺留下來,過了良久,她支撐著站起來,雙手用力抓住手臂,想給自己一份溫暖。但那雙手卻是如此冰凍,只能讓她更加寒冷。
一件大衣披在她身上,她轉過頭︰「風姐……」
風姐將她摟在懷里,她像往日抱著母親一樣依附著她。
劉風月憐惜地撫模著她的頭發,輕輕拍她背,默默地說︰「真是個孩子。」
孫熙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吵醒她的是兩個女人的爭吵聲。她睜開眼楮,一看手表竟然已是下午一點,她足足睡了十二個小時。
眼楮還是濕濕的,難道她在夢里也哭過?門外爭吵的聲音越來越大,她認得一把聲是劉風月的,而另一把聲音相較年輕些,也有幾分熟悉。
只听劉風月說︰「你現在又拍電影又拍電視的,家用自然與以前不一樣了。我是聰明人,你的底細穿了對你我都沒有好處!你乖乖地交家用,我乖乖地閉嘴。你十二歲以後就在學校寄宿,靠獎學金養活自己。那時候我可沒要過你一份家用,如今你飛黃騰達了,也不想想是誰的功勞?」
隔著門,孫熙也能感受到劉風月殘忍無情的語氣,這個劉風月與昨晚溫柔安慰她的風姐是同一個人嗎?
「我剛剛入行,就算是個會下金蛋的母雞,你也要給我時間!你這樣逼我,到時最多一拍兩散。」年輕女人的聲音帶著倔強。
孫熙隱約認出了這把聲音,想開門一探究竟,但又自覺不該窺人**。到底是好奇心戰勝了一切,她將門微微打開,留了條縫隙窺探。
果然不出所料,說話的正是劉如君,她怎麼會在這里?孫熙納罕之際,劉風月說︰「你從來聰明,好不容易到今天,你舍得一拍兩散嗎?要怪就怪你參賽的時候說你是個孤兒,如果你老實告訴記者,說你親生母親是個老妓女,說不定你還能獲得同情。」
她表情陰森,坐在椅子上,仰頭去看站著的劉如君︰「小花啊小花,你以為你改了個名字,老娘就認不出你來了嗎?你說得對,你在我眼里就是個會下金蛋的母雞,我日日燒香念佛保佑你富貴平安。你若不富貴,我哪有好日子過?」
劉如君像是認命︰「五萬塊我可以給你,但你要給我點時間。」
「听說你最近有部戲上映,怎麼會連五萬都拿不出來,還特地跑到我這里來哭窮?看來做明星還比不上做妓女好賺嘛。你有錢了可以直接打到我的賬號上,不用過來找我,我可不想讓外人抓到什麼把柄。但我沒什麼耐心,時間長了我可管不住我這張嘴,」
劉如君嘆了口氣,轉身離去,劉風月低呼︰「把門帶上。你就認命吧,反正我沒幾年好活,你忍忍就過了。」
門被輕輕地帶上,劉風月仰頭大笑,從口袋里揣出一小袋白粉,倒在錫紙上。點火,低頭,貪婪著吸允著。閉起眼楮,她像是到了另一個世界,騰雲駕霧,笑得更加放肆,眼角流出淚來。
孫熙已分不清她是笑是哭,只覺得她的聲音透過耳膜,刺耳非常。她想盡快離開這個烏煙瘴氣的地方,也顧不得禮義,打開門,大喇喇地從劉風月面前走過。
劉風月明明睜著眼楮,卻對她視若無睹,嘴里哼著《客途秋恨》︰「為憶多情妓女麥氏秋,用她聲色以及性情人贊羨……」
孫熙甚至不敢回頭看她,她不敢相信曾經給過她溫存的風姐,原來這麼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