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上了縣第二中學,分到了初一年級4班,朱曉燕帶整個初一年級的音樂和舞蹈課。按照學校的安排,春花和朱老師還有兩人女老師住在一間宿舍,這對春花來可是莫大的榮幸,一個學生能住到老師宿舍,別人也投來了羨慕的眼光,當然,陽高縣各個鄉鎮都是有初中學校,縣第二中學的學生基本上在城里住,是走讀生,不存在住校的問題。但還有一點,春花與老師們住在一起,可謂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向陽花木宜為春」,對她的學習成績有很大的的幫助。
一個宿舍里,除朱老師外,一個姓黃,是初一年級1班的班主任老師;一個姓程,是初三年級的數學老師。見到春花後,兩個老師直夸春花長得好看,得知春花舞跳得特別好,她們要求有時間春花專門給她們跳一段。
因為學校里的師生住校的較少,沒有食堂。朱老師她們4個人只能自己解決,在宿舍門前盤了個鍋台,支了一口鍋,用席片子搭了個頂棚,就可以開火啦!
九爺送春花時,發現燒火的風匣有點不好使,光用力不出風,告訴她們先結扯(陽高方言湊合的意思)著,過幾天在自己帶著工具來修理一下。
朱老師她們三個人吃的國家供應糧,九爺給春花拿的糧又粗細結合,于是朱老師主張四個人「朋鍋」(陽高方言把東西放到一起伙吃伙做的意思),其它人都是同意。加上春花憐俐、懂事、年紀又小,黃老師和程老師也願意照顧春花。可是春花卻說︰「朱老師、黃老師、程老師,我會照顧你們的,我會洗鍋、蒸饅頭、蒸窩窩、炖米飯、炒菜,我還會殺雞、會殺魚,你們就瞧好吧!」
「誰教你的?」
「我自學的,有一回我媽她們上工回來的遲啦,我就開始做飯下面燴豆角,上面蒸饅頭,她們回來飯憶經熟啦!不過饅頭就雞蛋這麼大。」春花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就是忘記了搭堿面啦!」
朱老師她們三個人哄堂大笑,「你還挺能干的,那天露露手藝吧!」
接下來的日子,早上三位老師輪流做飯。中午和晚上因為三位老師有時需要備課,只要春花回來的早,她就會主動張羅著做飯。把火生著,然後開始淘米或者揉搓面,上面蒸饅頭或者蒸米飯,下面燴菜。待三位老師回去後,飯菜基本上已經「便業」(bieye,陽高方言完成、好了的意思)。春花的飯菜也做得像模像樣的,大家既夸春花能干,又享受著這種生活。
于是,三位老師感覺過意不去,讓一個小孩照顧她們,每天爭著搶著洗鍋、打掃衛生,不讓春花動手。這種生活倒也其樂融融。
但是沒過幾天,朱老師就發現了一個問題︰那就是每天晚上春花只吃一口稠的,不喝稀的。睡覺時鋪了一大塊布墊子,第二天在別人沒有醒來時,把那塊墊子用水洗後晾出去。好像春花的行李里有三塊這樣的墊子。
朱老師問她為啥晚上不喝稀的,春花說自己習慣啦!問她為啥起這麼早,春花說睡不著覺!
有一天早上,朱老師醒得早,她仍在炕上躺著思考今天上課的內容,听到春花躡手躡腳地走動,她悄悄睜開眼楮一看,春花把被褥疊加好後,拿著晚上鋪的那塊墊子出去了,而墊子上有一大片濕的……原來春花尿炕,她不想讓別人知道,也有點害羞,所以每天起得最早,所以不敢喝稀的!
後來,九爺和馬隻來學校看過一次春花,順便來給她們修理風匣。朱老師問他們春花是不是有尿炕的習慣。馬隻告訴朱老師︰春花從4歲月那年開始尿炕,藥吃了許多,辦法使勁了也不見效,九爺按偏方曾經找到蜘蛛網、貓尿、癩蛤蟆皮、蒲公英籽、窨里的巷雪(就是窨壁上的霜),都不見效果。
得知這一情況後,朱老師也沒有了主意,她忽然看到了九爺修風匣時拿來的雞毛,「我听說過一個偏方,是我舅舅家的孩子小時候尿炕,吃了多少中藥都不管用,後來這個偏方給治啦!」
「啥偏方,都要啥東西?你快點說!」馬隻急忙問。
「四只白母雞的頭,加上半斤倭瓜籽,曬干後放在兩塊板瓦中間,用紅頭繩捆住,兩頭用黃土糊上,放在火上烤,烤干後研成面,用米湯送服下去。我舅舅吃了四天就好啦!但也一定,這迷信的東西!」朱老師說完,表示對這個偏方也沒有多大把握。
「管他的,有病亂求醫,我們村以前胡有個中醫叫柳書尕,腦袋瓜里面有許多的偏方,治好了不少的疑難雜癥。」九爺說。
朱老師又提醒馬隻,偏方找到後,由馬隻跟春花去講,她和其它兩位老師就裝作什麼也不知道,也不能讓春花的同學們知道。
馬隻問春花表現怎麼樣,朱老師狠狠地表揚了一頓春花,說︰春花這孩子可真有本事,學習刻苦認真,家務活樣樣精通,熱情善良,是一個難得的好孩子,長大後一定會有大的出息。
沒過幾天,馬隻就帶著制好的偏方來到了學校。
「媽,你剛來沒幾天,怎麼又來啦?」
「我專門給你帶來些藥!」
「你那些偏方苦的苦、酸的酸,有的還有一股腥味,在主難喝啦,說喝了那麼多也不頂用。」春花已經對這些偏方有些厭煩。
「這次的有焦糊味,不是多難喝的,媽已經給你嘗啦!喝完這次肯定好了。」馬隻知道女兒已經喝了很多,既同情又無奈,這麼大的女兒,總不能一直尿炕,再說讓同學們知道了也不好。
「春花,這是你爸給你到白登河撈的魚。」馬隻把兩條草魚擒給春花看。
「這麼大的魚,這是什麼魚?夠三斤大吧!」
「你爸說是草魚,三斤也多,你和朱老師她們改善改善。」
送走媽媽,春花繼續上課去了。一下課,她飛奔似的回到了宿舍。三下五除二,她便刮了魚鱗、掏了腸肚,用水洗了兩次,切了些蔥蒜,將魚放進鍋里炖了起來。
「真香,太香啦,我們廚師給吃什麼?」朱老師一進門就喊香,掀起鍋蓋一看,「啊!原來是炖魚,春花你從哪兒搞到了魚!」
「我媽給送來的,我爸爸從白登河里給撈的。」春花驕傲的說。
黃老師和程老師放學回來,也被香味所吸引,驚呼春花做得魚地道!
一頓豐盛的午餐很快結束,兩條魚被4個人風卷殘雲般消滅的干干淨淨,春花準備的米飯沒有人動一口,就是這樣都連喊吃得太飽,需要放褲帶……
後來,朱老師發現,春花在吃完那個偏方後,不在尿炕了,晚上敢喝稀飯了,早上也不用早起洗尿墊子了。朱老師從內心里為春花高興,但她也沒有作聲,春花尿炕的事就成了一個永遠的秘密,只有四個人知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