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尚在發愣間,有人已跟著面無表情的過來,問他要了熱水和一些簡單的傷藥,老板疑心這是在哪里犯了事的人,想去報官卻沒這個膽,只能暗自祈求雨快些停,這些人能快點走,心中卻想,這年頭人怎麼都這麼怪,先前進來的一對兄妹,那麼英俊的男人竟是個殘廢,而現在……
他正搖頭苦嘆著,霍地眼前一亮,看到雲卿手里牽著一個哭泣著的小孩走來。
「老板!」從懷里掏出些銀兩置在桌案上,雲卿沖他歉然一笑,「能不能麻煩老板替這孩子找戶人家,不求大富大貴,只求真心待這個孩子好,您看……」
老板愣了愣,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他一般不會想做,剛想拒絕,雲卿已經又推了些銀兩過來,「拜托老板了!」
他的臉漲的通紅,訕訕的笑了笑,收了銀子讓小二領著孩子先去歇著。
看著小孩哭鬧不休的被小二拉拽著往里走,雲卿才若有似無的嘆了口氣,並不是她當真鐵石心腸,只是她本身就是在逃難,已經連累了寒秋,又怎麼能再讓一個孩子拖累著,更何況,這個無端出現在這里的孩子,身份未明,她不想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端著寒秋喜歡的飯菜上樓,雲卿在樓梯上與一人擦肩而過,鼻尖聞到淡淡的血腥味,她不動聲色的側了臉,怔怔瞧著那人手里端著髒了的水,那水中有透著暗黑色的血絲,想不到這個小客棧,竟有人受傷中毒了嗎?
寒秋旁邊屋子的門大敞著,有人從里面走進走出,滿臉的凝重。
她臨進門時,瞥見那間屋子的床.上,有張慘白的臉若隱若現,恍恍惚惚的竟是連心里也透出些苦意來,碗里的東西還留著它本身的溫度,她卻感覺指尖一抽一抽的冷意泛了上來,痛的跟針刺了般。
剛想看清楚,卻已經有人戒備的走來,精瘦的臉孔瞥過她的臉,然後面無表情的關上了房門,雲卿怔了怔,接著苦笑了聲,剛才真有剎那,竟然以為是那個人受傷了。
「回來了,有什麼好吃的?」寒秋一臉的興奮,朝她舉舉手里的茶杯,「剛才關顧著喝茶,喝的我肚子難受!」
「客棧簡陋,比不得宮里,你將就著吃吧!」雲卿將飯菜放到他跟前,遞給他筷子,神思卻總是忍不住要往隔壁飄去,兩人為了躲避不必要的麻煩,雖只是做了細微的改變,但要認出來,也需要費一番功夫。
客棧里的菜說不上怎麼好,寒秋卻吃的津津有味,只是無意中抬眼發現她有些心不在焉,不由動了動嘴角,似笑非笑道,「怎麼?看我不順眼,吃不下?」
「不是!」怔怔的拿手指敲打著桌案,她的眼前看不到一切,只是想起剛才無意中瞥見的房間,瞥見的那張模糊的臉,客棧外電閃雷鳴,並不停歇,那聲音煩的人一夜都睡不著。
出逃在外,雲卿本就淺眠,屋外除了雷聲雨聲,其間還夾雜著些許痛苦的申吟,敲門聲,急叫著一直細細的響個不停,老板也被吵的披了外衣起來,剛想去說大晚上的不要打擾人休息,可一看到那間屋子門口站著的幾個黑衣勁裝的男人,他就嚇的連腿都軟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很多人都抱著這個想法,看看惹不起,都只好折回自己房中繼續睡覺。
寒秋的屋子一直亮著燈,看來也是被吵的睡不著。
雲卿簡單的披了件外袍,本來是想去找寒秋說會話,只是等到站在寒秋隔壁的門外,被幾個人攔住的時候,她才回過神來。
「不好意思,我正好懂點醫理,里面的人他……」
幾個人听她這麼說,面色才有些緩和過來,「主人出來找我家夫人,卻被人所傷,這會余毒已經清了,只是主人他……」
「陷入了夢靨!」有個人如鬼魅般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雲卿身後,雲卿嚇了一跳,听著這個聲音猛地轉過身卻撞進一雙毫無感情的眼里,影子冷冷的看了她半晌,那樣的注視,幾乎讓她以為他已經看透自己的偽裝。
他冷冷的看著,她卻已經心急如焚,難道那個受傷的人,真的是他?怎麼會這樣?
「既然姑娘懂些醫理,不妨進去瞧瞧主人的情況。」忽然影子冷笑一聲,伸手一推,她已經是身不由己的被推了進去。
「大人,她……」身旁的人見狀,有些不安,「主子不想任何人進去。您這樣,萬一主子怪罪下來……」
「放心。」影子木木的臉上劃出抹笑來,「小主人他,求之不得!」.
簡陋的家具,矮窄的床.上,被子被人亂踢到了床下,床.上的人,面色比當初失了血般還要慘白幾分,雙眼緊緊的閉著,沒有往日的繾綣溫柔,沒有以往的淡雅從容,這個時候的他,也只是一個只懂得緊緊抱住自己,想要溫暖的可憐人。
蒼白的嘴唇如今已經變成灰紫色,他一直緊緊咬著嘴唇,眉皺的死緊,汗從額上滾落,瞬間就已經將身上的寢衣浸的**。
小心的將被子撿起來想替他蓋上,卻忽然發覺他的嘴唇一直在顫顫的動著,一縷濃稠的血絲也跟著流淌了下來,卻是他拼命的咬著,不小心咬到了舌頭。
雲卿再不敢遲疑,慌忙跑上去想將他的嘴撬開,卻只能換的那個人的抗拒。
「樞念,張開嘴……張開……」
耳邊一直有個焦急的聲音在說著,叫著,讓他張開嘴……
「你不放手,我怎麼替你上藥……」
「你不張嘴,我怎麼喂你吃藥……」
記憶里的聲音和響在耳邊的慢慢重疊在一起,他痛苦的臉上奇跡的擠出抹笑來,甜又緊張,痛苦而又美妙,「雲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