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雲卿輕輕笑著,搖起了頭,「我也不知道!」她說著,抬手上來,輕輕捂住了他的眼楮,自她手指的縫隙里,他看到一抹,深切的冷意,心剎那間如墜深底,眼前沒有光亮,鼻尖聞到的味道如此誘人,讓他不知不覺的沒了知覺,連身體也軟了下去,雲卿的目光從他手腕上的傷口瞥過,淡淡的籠眉,掛在腕上的碧璽鏈子被她輕輕一轉,再沒了動靜。
漆黑的夜幕,有兩個人裹了一床破席匆匆從蔽所跑出,破席的外邊露出來一雙沒有穿鞋子的腳,在夜色中猶見異色。
跟宮門的侍衛處那里打了招呼,兩人然後朝著皇宮附近的亂葬崗走去,一個探頭探腦的四看,另一個的臉色有些不大好看。
「小春子,你說這人他……」
「別廢話,咱們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听到。」小春子瞪他一眼,「宮里每天都死這麼多人,你說的過來。」
「可這人,這人可是柳大人!」
「柳大人?」小春子面上露出不屑和悲憤,‘呸’他狠狠啐了一口,怒罵道,「睜開你的狗眼,是因為誰皇上才會……」
四周一瞬間沉寂了下去,最後也只剩小春子的咬牙切齒聲,「郡主只是將他一杯毒酒賜死,當真是便宜了他!」
兩人隨手將人連著破席往亂葬崗一拋,便連連跺腳,只顧著說晦氣,匆忙的跑回了宮。
周圍安靜的異常,只能時不時听到些鳥鳴蟲叫聲,也不知道過去多久,有個影子小心翼翼的沖了出來,月色下,那人的臉雖說是傾國之容也不以為過,她輕輕的將席子打開了些,就著月光看著那人熟悉的臉,直到手觸及那眉眼時,她才猛然松了口氣來。
眼中慢慢凝起些淚來,「阿昱……」
費力的扶起男人,徽娘一步一步走的吃力,卻滿心的歡喜,寂靜深夜,有一個影子靜靜的看著,直至那兩個身影再看不見,他才回身掠向皇宮!.
「他們走了?」穆華殿中,徐祁煙在旁替她研磨,雲卿細細的將批閱好的奏章放在一旁,問跪在地下的人。
「是!」跪著的人沒有絲毫的猶豫,沉聲回道。
「下去吧!」她只略略皺了皺眉,那人便知趣的退了下去。
徐祁煙替她續上一杯茶,親手送到她唇邊,輕輕的聲音似是嘆息,「你終究,還是放他一馬。」
「在我心里,柳昱這個人!」她並不踫他遞過來的茶杯,只是看著徐祁煙,怔怔的咬著嘴唇,「已經死了。」
徐祁煙的手有些僵,面上的笑容更是有些遮掩不住,「雲卿!」他猶豫了許久,還是開口說道,「皇上他……」
「他將我托付給了你是嗎?」雲卿沉聲笑了出來,她笑的太過,眼淚一顆顆滾落,滴進披散的發中,有種難得一見的脆弱,「表哥,你怎麼就能夠信他?他這個人,有哪一次容得了自己喜歡的被他人護在掌心,表哥,你不知道他,我就連對莫桑笑一笑,他都會想著法不讓莫桑好過,他對你也是心存不滿,又怎麼會,甘心的將我交給你?恩?」
她的尾音聲聲吊起,在黑夜中,竟有些奪魄的寒意,徐祁煙怔怔的任她揪著衣襟,一字一句,滿滿都是希冀,那雙眼楮就那樣望著你,只是他卻知道,紀雲卿中了簫樞念的毒太深,骨子里都刻著簫樞念這個名字,這世上,再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有這個功力將簫樞念的名字抹去。
簫樞念千算萬算卻算漏了最重要的一點,這世上,如果簫樞念已死,那麼紀雲卿活在這世上,也就再沒有幸福可言,能給她幸福給她安心的人,只有簫樞念,不是他徐祁煙,不是他柳昱,更加不是他杜廉,這些的這些,早在他們看到她面無表情的吃著面,扶著樹吐著的這一刻都已經明白,不管滄海桑田,不知天上人間,他們已然,再沒有機會!
正如雲卿不相信簫樞念已經死了一樣,他徐祁煙也不信!
宮中的一切都是掌握在雲卿手里,杜謙那里或許也經樞念打過招呼,費心盡氣的輔佐,端宥朝,竟是四方歸附!.
寧帝一年五月,太子洛桑被廢,敕封洛邑王,封地為洛邑,不經帝王傳召,永世不得入帝都。
寧帝一年七月,刑部尚書柳昱被一杯鶴頂紅賜死,柳府被抄,卻並沒有人命被害,三日之後,柳父柳母協同兒媳徽娘遠走老鄉。
寧帝一年十月,雲卿郡主接幼女阿音返朝,與太子簫葉寧養在一起。
寧帝二年十一月,祁陽寒王寒秋上奏天听,送來和親文書,願與端宥的雲卿郡主共結秦晉之好,願與雲卿郡主共首白頭,舉朝震動,人人都在猜測郡主會否答應,只是不久之後,端宥皇宮的和親馬車起行,穿上喜服的人卻是長女主而非郡主雲卿!
寧帝三年七月,听聞龍溪有騎著毛驢的玄衣男人出現,雲卿郡主及信陽王匆匆趕往,卻撲了個空,根本未見到男人的影子,隨後陽逸被派往邊境,但凡信陽王駐守邊關,誰都不敢欺端宥是孤兒寡婦而隨意來犯!
寧帝四年二月,起居舍人徒惹風寒,纏綿床榻,郡主雲卿親自侍奉在旁,煨湯喝藥絕不假手他人!.
「雲卿……」四年下來,她身邊的人都老的老,死的死,唯有她依舊紅顏墨發,只是臉色更加蒼白憔悴了些,那眉眼卻更加深邃,越來越讓人看不清,只能說,越來越像那個人。
雲卿調著湯匙的手一頓,稍稍抬眸,「怎麼了?」
狐疑不決的朝他看去,卻見他的視線一直流連在自己脖子間,她不用低頭,也知道那是樞念的長命鎖,從戴上起,她就已經沒了要取下來的念頭。
「怎麼還帶著?」徐祁煙每說一句話便會急喘一口氣,十分的費力,「四年了,還不肯死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