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冰冷的心里,有強烈的不安,而這不安,隨著時間慢慢增長,尤其,在今日見到主人的神色時,到達了新的高峰。
主人……在慢慢改變,可是,這並不一定是好事,如果……造成改變的原因,是一名人間女子的話。
而此時房中,寞弈正緩步走至床邊,將夜汐的身子輕輕放在床塌上,又小心地替她蓋好被子。看著她已回復紅潤的臉,心中吊著的石頭,終是能落地了。
可是,竟無法一如既往地展露那輕松的笑容。
今晚發生的事,如夢一般,鳳笄的舉止,很奇怪,竟然忽然施法設計這丫頭,這並不像她一貫淘氣卻不無理的作風。
可是,更奇怪的,是他自己。
見到夜汐墜入水中的瞬間,竟然有一種心被掏空的感覺,腦中一片空白,只是徑直上去向她撲去。
而不可饒恕的,是在見到她在水中痛苦掙扎時,竟然一時情不自禁……吻住了她。
要想讓她安靜下來,他可以有無數種方式選擇,他可以自由生起風,即便在水中也不例外,可是,卻選擇了這種方式……吻。
瑰情湖,是情人的眼淚匯成,所以,在那情人淚中,被這奇妙的水影響了情緒麼?
忽然,對與她的契約,那危險的感覺竟一點點滋長。
這是命運的暗示?——暗示他,離開的時候到了。
可是,望著她昏迷的小臉,他竟然下不了決心。
伸手輕撫她額前的劉海,凝視著那朱紅色的花瓣印記,嘴角露出一抹自己也未察覺的寵溺笑容,然後,轉身離開了房間。
或許,真是那瑰情湖水的作用吧。畢竟是定了契約,他便再堅持一段時間吧。
可他不知道,當房門合上的一瞬間,床上靜躺的人,竟然猛地伸手蒙住了頭,將身子蜷成一團。
她的臉好燙,因為她分明記得,水中他的霸道一吻,那吻,封住了她的掙扎,也封住了她的理智。
「若能在瑰情湖旁締結誓言之吻,那麼這二人的緣分一世也割不斷……」
腦中回響著這個傳說,她的紅暈擴大到了耳根,他……竟然吻了她,而且,還是在瑰情湖里?
她不是個迷信的人,可是,這樣的局面,叫她以後該如何面對他?
神姬,若真是這世界的守護神,可否告訴她……該怎麼辦?
但是,無論這一夜有多麼愁腸百結,到了太陽升起的時候,卻終是得面對。
「小姐?」見得步下樓梯的她,牡丹滿眼驚詫,「今天怎麼起得這麼早?」她記得小姐是最愛賴床的。
「……沒什麼。」夜汐臉一紅,難道她要告訴牡丹,她根本一夜不曾入眠麼?
「早。」一個溫和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于是她的臉一下子燒得滾燙。
「早……」她心跳得好厲害,根本不敢轉身,將臉壓得低低的,生怕讓他見到自己已燒得通紅的粉腮。
而卻沒有再听到他的回答,她拼命低垂著臉,只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從自己面前從容走過,然後,便再無動靜。
她一怔,抬頭看去,卻見得寞弈正好好地端坐在客棧一角,伸手倒上一杯熱氣騰騰的茶。
忽地有一種被戲耍的感覺,明明是他偷吻了她,害她不知所措尷尬得要死,他怎麼可以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她很想跑過去掀翻他的桌子,卻突然被人一撞,痛得她差點流下眼淚。
「對不起!對不起!」竟見到風泠露一臉愧疚不住道歉的樣子,她不禁呆了呆,怎麼這徒弟今天的樣子如此奇怪呢?
仿佛精心打扮過,一身藍衣干干淨淨,襯得他原本不俗的面容愈發英俊,玉樹臨風,而最不可思議的是,他手中竟然抱著一大束朱紅色的玫瑰。
什麼,朱紅色?她頓時想起了芙州島的風土人情,不禁用手指著失聲驚呼,「泠露,你這是?」
「看不出來嗎?」風泠露撓撓腦袋,一副羞澀的樣子,「徒弟正要去求婚呢。」
她立馬呆住了,明明昨天她還在替他憂心婚姻大事的問題,怎麼今天他自己便已鎖定目標了?
而牡丹問得干脆利落,「是哪家的姑娘,怎麼也不給我們說一聲?」
「丹尼爾哥哥和師父都認識的。」風泠露模模頭,露出一副幸福的神情,「攬花樓的鳳姑娘。」
「噗!」她听見噴茶的聲音,可那方向,分明是……
而有白色身影一閃,攔在風泠露面前,寞弈的臉色竟有幾分嚴肅,「泠露,你說的話……是真的麼?」
「那還有假?我對鳳姑娘一見鐘情,此生非她不娶。」風泠露信誓旦旦,一副奮不顧身的樣子,昨晚听到鳳笄的回復後,他硬是掐了自己好多下,才相信這不是夢,一路上,竟然是跳著回到客棧的。
「泠露,」寞弈的目光閃爍著,「那麼多的女子你不選,為什麼偏偏選中她?」
風泠露一愣,他不明白對方的意思,而寞弈如此凝重的神情,也是他從未見過的。
「泠露,你還沒听出來嗎?」旁邊卻有柔美的女聲幽幽嘆道,「寞先生的意思是,你別的女子不選,竟然選中了他的女人。」
是了,看到寞弈如此不尋常的臉色,她才記起昨夜鳳笄對他的曖昧舉止,他如此緊張泠露對鳳笄的感情,若要相信那二人之間沒有特殊關系,怎麼可能?
「小丫頭!」寞弈卻忽地捉住她的小手,緊緊逼視著她,「你在亂懷疑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