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竟有一種多日的期望土崩瓦解的挫敗感,出了地牢後,大白日的,她提著油燈,在花園里漫無目的地散著步。
忽然想起了那芙阿羅納雪湖,如果世間真有如此嘆為觀止的奇妙美景,她真想去一睹真容。可是,她更希望的是,是與寞弈一起。
她受傷的這幾日,寞弈竟然連看也不來看她,連續幾日待在費雷那,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潛意識中,也是在用這種方式讓自己不去多想這讓人心痛的事。所以,當離開費雷後,寞弈微笑的影子,與寞弈冷漠的樣子,便又再度佔據她的心房,甜蜜與絕望,在她的心中交戰,而她的心因此傷痕累累,腰部未愈的傷口,比起來感情的創傷來,又算得了什麼?
「這幾日,你去了哪里。」一個修長的身影出現在她的面前,而那語氣,依然冷漠如冰,尤其,在見到她眼角的淚痕後,話語寒得愈發刺骨。
「不要你管。」她擦去眼角殘留的淚,賭氣般地說了出來,可才出口,便又後悔了。對于一個失去記憶的人來說,她應該溫柔耐心地對他才是,可是,一旦見到他,她竟然便開始不自覺地任性起來——氣你,成了我甜蜜的習慣,可是,當你心中再無我時,任性,卻成了距離擴張的催化劑。
寞弈皺起眉,望著這倔強地不肯與他對視的女娃,他避開她是事實,可是,當他知曉她竟然將心思花在另一個男人身上,那便是另一回事了。
「今後,不許再去見那名刺客了。」他冷冷說道,心里竟有一種壓不住的怒氣。
「說過了,不關你的事。」她咬住唇,依然不去看他。
寞弈的眉心擰得更緊,「如果你敢再去見他,我明日便讓劊子手斬下他的腦袋。」
「你!」她驚得一下子抬起頭來,卻見到他紫眸中不可觸犯的威嚴,他的面上依然淡漠,但是她分明感到了他周身的殺氣。
何時,她也感受過這種殺氣,在炎煌司欲硬要她的時候,在她險些喪生狼爪的時候,他的周身,便散發著這種欲毀滅天下的殺氣。
她紅了雙眼,因為她真沒想到,這種殺氣,竟有一日將目標變成了她。
「今晚,來我寢宮。」寞弈的聲音再度傳來,她驚詫地抬頭,卻只見到他的背影。
「做什麼……」她不懂,她重傷快要死掉的時候他都不曾來看過她,此刻竟然主動叫她去寢宮?
而寞弈停下腳步,轉身,那垂順的銀發被清風吹起,紫眸里竟有一絲笑意,「你是皇妃,來影皇寢宮過夜的意思,難道不明白麼?」
然後,掃了一眼她瞬間變得通紅的臉,他再度轉身離去。
仿佛心底有一處柔軟的地方被輕輕觸動,讓他的嘴角,忍不住揚起了迷人的弧度……真奇怪,這一種捉弄人後的快感,竟然如此讓人愉快。就算是讓她償還,當他丟下國事,背著所有人去她寢宮,發現她沒有好好躺在床上休養,反而听說她去看望另一個來路不明的男子時,他心中那種難以壓制的憤怒吧。
「埃利亞,」她攔住正從殿上離開的埃利亞,將他拉至一邊,懇求地望著他,「你可以幫我一個忙麼?」
「噓,」埃利亞瞥見身後的亨利王正一臉慍色地走出來,伸手便將她拖去一個更為隱秘的地方,「說罷。」
「我……」夜汐低下頭,面色為難,猶豫著,終是說了出來,「我想讓你幫我放走那個刺客。」
「什麼?」埃利亞顯然吃了一驚,他不是沒有這個能力,但是,那名刺客和她,到底是什麼關系?
「你該清楚,這不是一件小事。」埃利亞低聲道,「何況,你不是已經確定,那名刺客和你認識的人不是一個人麼?」
「這一點……我很明白。」她的頭壓得更低了,「可是……我就是不希望他遭遇一點的不測。」
埃利亞沉默了,時間之久,讓她幾乎以為他要拒絕她了。
「好吧,什麼時候動手?」埃利亞嘆了口氣。
「越早越好!」她的眼楮一下子亮了起來,幾乎想要跳起來擁抱他,但見他無奈的樣子,不禁臉一紅,小聲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
「的確。」埃利亞毫不隱晦,但是,他終于明白,伊芙那偶爾發作的濫好人心,是遺傳誰的了。
「听說,你晚上召了那丫頭來寢宮?」砰地一聲,書房大門被撞開,希琳怒氣沖天地闖了進來。
「愛……愛麗絲公主!」正在稟報國事的那幾名大臣吃了一驚,但見到她瞪著眼一副想將人生吞活剝的神情,個個膽戰心驚。
寞弈正坐在書桌旁,見到她進來,連眼皮也沒有抬一下,于是希琳的臉色越發難看。
看來,一場戰爭的爆發勢在必行。墨菲斯立在寞弈的身旁,見這情形,果斷地咳嗽一聲,「陛下,下臣忽然想起家中有些急事需要處理,還請準許下臣先行離開。」
他話剛出口,其余的大臣慌忙附和,「下臣也有點事,請陛下準許下臣先行離開。」
寞弈抬起眼,微一頷首,于是那幾名大臣便如同逃難般退出了書房。
經過希琳的時候,墨菲斯用余光掃了一眼她惱怒的表情,眼里的光愈發深沉。如此看來,他的懷疑是愈來愈有價值了,堂堂公主,竟然對著自己的親哥哥大發雷霆,饒是希琳的名聲再如何狼藉,這等大逆不道的事,卻實在是太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