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初冬,天氣涼涼的,仿佛連空中的雲也凝住一般,但稟嵐城街道上卻依然人來人往,商販拼命吆喝著,路人顧著討價還價,為了少幾個錢爭得面紅耳赤,外加馬嘶聲,雞鳴聲,車轍聲,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如此熱鬧非凡。
而其中,有一名衣著華貴的女娃在其中悠閑穿行,看模樣只有五六歲,精致無可挑剔的面容,如凝脂般雪白細膩的肌膚,頸間一顆青色的寶珠襯得其愈發月兌俗清麗,小小年紀,竟已如此花容月貌。但更驚人的,卻是那雙黑瑪瑙般的眸子,從容淡然的眼神,目空一切,對周圍的奇珍異寶毫不上眼,如此奇特氣場,與四周的熱鬧格格不入。
身後,則跟著一名模樣俊俏的少年,看起來大不了幾歲,卻忠實地緊隨其後。輪廓分明的臉上,一雙英氣的眼鎮定不現波瀾,但那從未離開腰間刀鞘上的右手,卻是醒目的警告——若有人敢打前面這女娃的主意,後果不是用血濺當場四個字便能概括。
不似兄妹,勝似主僕,奇妙的組合,卻如此和諧,矛盾得足以讓無意瞥見的人心中震撼不已。
「二小姐!二小姐!」有一名中年男子急匆匆地沖上來,想攔住這女娃,少年卻劍鞘一橫,將男子探向女娃肩部的手硬生生攔開。
男子一愣,隨即望著那女娃露出一副無奈苦相,「二小姐,這稟嵐城人多雜亂,您這樣私自在街上亂跑,出了事可怎麼辦?還是趕緊隨奴才回老爺夫人身邊去吧!」
那模樣已近似祈求,卻一點也無法引起女娃的絲毫同情。柳葉眉微蹙,如櫻桃般紅潤可愛的小嘴吐出的竟是冷冰冰的回絕。
「說過了,爹爹要和風家搞好關系,自己去便是,我肯答應來這嵐州島,可不是為了應酬。」
如此斬釘截鐵,如同九五之尊頒下聖旨,一點回旋的余地也沒有,那男子愈發無奈,焦急如熱鍋上的螞蟻。心念一轉,又好言哄道,「這……既然二小姐不肯回去,那就由奴才叫些守衛來保護您如何?」眼神示意其身後的少年,「這小子又瘦又小,來路不明,來城家也才兩年,讓奴才將二小姐交給他一個人,叫奴才怎麼能……」
他言語中的輕蔑,頓時讓少年的臉色微變,正想壓住怒火,卻忽地听見「轟」一聲巨響,眼前一座巨型土柱沖天而起,將整個街道硬生生截成兩半,附近的店鋪房屋自然不能幸免于難,統統毀于一旦,有不少人被土塊瓦礫掩埋,剩下的人驚得四處亂竄,一時間,熱鬧的街道變成了人間地獄。
「小姐。」少年輕輕喚道,但便未再作言語。
而他身邊的女娃只是靜靜立著,小巧的繡鞋下有土柱升起,將她托至半空。
「二……二小……」此時,被土柱掛在空中的男子已經是臉色煞白如紙色,身體不停地顫抖。他只記得方才還在得意地試圖勸服這任性的小主人,卻突然只覺得喉部一緊,便仿佛被人揪住衣領般沖了上去,再睜眼時,便已是在半空中。加上不經意瞥見身下的遙不可及的地面與被破壞得滿目瘡痍的街道,屎尿都被嚇出來了。
而女娃此時已升至與他平視的高度,那清澈的眸冷得仿佛能讓人冰結,「第一,我不需要任何人保護。第二,我城以傾不是物品,沒有任何人可以將我交托給誰。第三,阡陌是我的人,不需要你這樣的奴才來指手畫腳。」
「是……」男子已經惶恐得話不成句,身上的汗浸濕了衣,又隨即被女娃的眼神凍結成冰渣。
「最後給你一個忠告,」女娃輕聲一笑,「自我出世六年間,城家已經換了十九個管家,你很盡職,我不希望要通知爹爹去找第二十個。」
男子張了張嘴,驚駭得無法說話,而在他發愣間,女娃一揮手,頓時天地間飛沙走石,男子慌忙護住眼,卻忽地感到腳下的實在。
再睜眼時,竟發現自己依然置身在熱鬧非凡的街道上,依然是人來人往嘈雜的景象,仿佛方才那石破天驚的一幕不過是夢,而再一轉頭,卻發現那主僕二人已在前方幾丈之外。
于是又是一身冷汗,接著哇地一聲驚叫後,便頭也不回地逃走了。早已聞城家二小姐之任性囂張,這一次,才知道這不過六歲的女女圭女圭,已是不能用可怕二字來形容了……
「小姐……」女娃依然漫不經心地在前面走著,身後的少年卻忽然喚住了她。
「有事?」她微側臉,掃了少年一眼,卻未停下腳步。
「那個……」少年的臉忽然紅了,「謝謝小姐幫我出氣……」
女娃卻停下了步子,轉過身來,用手戳著他的胸口,不客氣地訓斥道,「阡陌,我聲明過很多次,我城以傾從來不會為任何人做任何事。我教訓那個人,是因為他的行為貶低了我的身份,他怎麼看你,那是你們之間的事,我沒有興趣。」
但當看到少年的臉上依然是幸福與感激的笑容,女娃皺皺眉,便將身體轉了回去,「總之……不要自作多情,我累了,先找個地方坐坐吧。」
「是。」少年笑著回道,該怎麼形容他這個主人呢,明明有著太陽一樣的溫暖,卻總是扯來雲朵來遮擋自己那因為害羞生出的光暈。
「小姐,你在這坐著,阡陌想買點東西帶回去。」待得找了個小吃攤坐下後,阡陌卻又找了個借口離開。
但城以傾卻未上心,點點頭讓他去了。怕又是府里的小丫鬟們吵著讓他帶什麼嵐州特產回去吧,還真是沒發現,無意中撿回來的奴僕一號在女孩子中竟如此受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