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他得知她帶著幾個人從百花樓離開之後，就沒有一天安生過。吃飯想著她，睡覺想著她，任何時候只要一閉上眼，她哭得淚流滿面的那張小臉就會出現在他腦海中。
這樣下去自己遲早會瘋掉。于是他也悄悄的起程，一路打听來到邊塞。
前幾天才剛剛到了，就去投了個名，做了個最低層的雇佣兵。
今晚夜襲，挑得都是最精壯，最核心人馬，本沒他的事。但他料定這個丫頭肯定不會錯過這場熱鬧。于是才抱著踫踫運氣的心態出來，沒想到她果然在！
兩個人都未著沉重的盔甲，所以馬兒雖然是身負兩人，但速度並不慢。不一會就攆上了前面的部隊。
「不要跟太緊，我們會被發現的。」穿著這麼奇怪的兵服，如果被人發現了，再當了叛徒被亂刀宰了，那她這筆買賣干得可就虧大了。
季墨陽微勒韁繩，把馬速慢慢降下來，只不緊不慢的跟在大部隊後面。遠處有微弱的火把閃動。瓊丹帳營就在前方！
月黑雁飛高
單于夜遁逃
欲將輕騎逐
大雪滿弓刀
離瓊丹帳營越近，冷燁辰部隊的速度就越慢，夜色之下，只有馬匹行走在地上發出的腳步聲。沒有任何人說話，但大家的動作卻都是整齊劃一。
胡姬花也感覺到了這種不同尋常的壓迫感，她的手不自覺的抓住季墨陽的袖子，掌心的冷汗浸濕了他的衣衫。
「別怕。」季墨陽也是頭一回經歷這種場合。心里雖然也沒底，但感覺到身前人的恐懼，他想保護她的念頭，可以戰勝所有的不安。
離瓊丹帳營約有六七百米距離的時候，前面的部隊突然加速。兩千人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進敵營。胡姬花看到這個壯觀的場面，只覺得周身熱血沸騰，她坐在馬上也情不自禁的手舞足蹈起來。
「沖啊∼∼殺啊∼∼∼和他們拼啦∼∼∼！！！」
季墨陽，一頭大汗。她的變化也太快了些吧？現在身前的這個暴力女，與剛才小鳥依人的她，判若兩人。
尾隨著大部隊沖入軍營內，殺聲震天，連九霄之外的仙境，恐怕也會被這場戰役所驚擾。瓊丹軍完全沒有任何防備，被夜襲的冷燁辰的部隊殺得落花流水。
冷燁辰坐在馬上，月色如洗，照得他身上的鎧甲發出冰冷幽遠的光，那男子在一片刀光血影之中，巋然不動。
他冷峻的目光掃過整片敵營。看著眼前這場殺戮，好似天上的戰神降臨人間，這世上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他只是看著，看著那些鮮活的生命，慢慢消失殆盡。
剛剛激動的熱情慢慢褪去。胡姬花聞到了空氣里彌
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她看見了那些剛剛還生龍活虎的士兵，瞬間被人砍得支離破碎的影像，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也不敢相信那個安然自得站在這場殺戮最中心位置的男人，就是她心愛的人。
冷燁辰的寶劍出鞘，手起刀落，人頭在地上滾動。殺人對于他來說，好像是最平常不過的事情。
或許在他心里，那些瓊丹的士兵，根本就不算是人。
胡姬花突然覺得自己離現在的他竟然是如此遙遠。她只認得那個會對她溫柔的笑，會叫她傻瓜，會吻她眉眼的男人。而這位殺人如麻的冷將軍。她不認得他。
大家都是人，為什麼要彼此殘殺？
這種冷兵器時代純人工對砍的殘忍場面，遠遠超出她的想像。畢竟她沒有兄長死于敵人的屠刀之下，也沒有田地被人無情的瓜分。她無法理解這種看上去近似于瘋狂的行為，它的意義到底在于何處。
「我們……回去吧……」冷燁辰這一役，必然會勝。可她已經厭得不想再看下去。她曾經想要證明自己，想助他一臂之力，臨行之時還帶了火石與熟油。可是現在看來，這些都不需要了。
他根本不需要自己，關于戰爭，他比任何人都精通。
季墨陽听了她的話，調轉馬頭，兩個人向來時的方向走去。
突然，從黑暗中竄出一個小小的身影，那身影快似閃電，她手里的利刃閃著銀光襲向胡姬花的座騎。季墨陽看到之後，出手也相當利落，「當」的一聲，利刃落地。身影站在他們馬側，讓胡姬花看了個清楚。
「是你？！」兩個人都是一驚，馬下站著的，不就是自稱瓊丹公主的玉玲瓏？她終于也趕到了，趕到了看這場血腥的屠殺。
「你出爾反爾，一定會遭報應的！！」她惡狠狠的咒罵著胡姬花，季墨陽听到，舉刀就要砍。卻被胡姬花攔住。
「別殺她，我們走吧。」這遍地漫流的，都是玉玲瓏親人的血，手足的血，同胞的血。她也曾放她一條生路，如今她還給她，兩人不再相欠。
回到帳營，胡姬花來到邱良澤給她準備的偏帳，她換下衣服，散了頭發，躺在床上。
再黑暗的地方，那些血，也都是刺目的鮮紅色。
冷燁辰得勝歸來，興沖沖跑回自己營帳，卻沒有看見胡姬花的身影。他又找到偏帳，卻發現她已經熄了燈躺在床上。
「你睡著了嘛？」他坐在她床邊，用手撫過她的青絲。
「還沒。」
「我們終于勝了一場，可惜沒有抓到主將軍。」他的聲音里有抑制不住的激動，興奮。
「我想回去了。」
胡姬花坐起來，望進冷燁辰的眼中，他眼里寫滿了不解與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