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姑娘……我們四人,或許是有我們的過錯。但請你也不要逼人太甚。百花樓里那些手段,我們清白的女兒家,自然學不會。」
春雲說著這些話,臉上還帶著動人的微笑。她的眼中是如同蜜糖般的琥珀色,酒入愁腸,那蜜糖燙的,似要灼熱眼前人。
胡姬花有些意外,她們竟然去查了她的出處,連百花樓的名字都叫得出。看來這幾位姑娘,也是提前做過功課的。不錯,讓她小小的吃了一驚。
「你們想要如何?」
「我們只不過想讓日子回復以往。並不想真的對姑娘如何。听下人說,胡姑娘本是嘉碩國冷將軍的妻子,卻不知為何會來我瓊丹。只是身為人妻,就應守人妻的本份。輕易離開自己的夫君,胡姑娘,你可要小心後院起火啊。」
春雲從旁邊丫鬟手里拿過幾張銀票,放到胡姬花面前。
「胡姑娘,這是我們姐妹幾個湊的銀子,姑娘別嫌少,就當是我們替你備的路費。姑娘安安心心回家,這里的事情,從此以後都與姑娘無關。」
胡姬花用眼楮掃過銀票,伸手握住酒杯。錢是不少,不過她不稀罕,她確實是喜歡銀子,此去路途遙遠,到處都是用錢的地方。但她們這銀子,打死她也不能收。收下了,她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
不過春雲有一件事倒是說的沒錯,做人妻子,本來就要守做為人妻的婦道。冷燁辰說要娶她,他絕不會食言。只是自己,自己這個惹事精,除了給他找麻煩,讓他頭痛以外,沒在干過別的正經事。
離開嘉碩,也有好幾個月了。看來,自己真的應該回去了呢。否則再留下來,怕是要惹人生厭了。
胡姬花舉起杯中酒,一仰而盡。
「胡姬花多謝四位姐姐的美意。錢我就不拿了,留下給姐姐做衣裳打首飾吧。青山綠水,後會無期。但願胡姬花這一去,四位姐姐又可重拾情郎愛意。」
上好的竹葉青,燙著她的喉嚨,一條火線般,滾落到胃里。
這里不是她的家,她只是一界平凡女子,沒有拯救蒼生萬物的能力,那場戰爭僥幸避免,算她走了狗屎運。只是今後的日子,她還有多少運氣可以揮霍?
她想念江南煙柳的溫柔,想念百花樓里的各位姑娘,想念季家小子,更想念冷燁辰。這個鬼地方,她不要待了。
那個幕後黑手,她也不要查了。大不了她免了玉錦嵐的天價賭債,從此兩帳相抵,互不相欠。
她要回家去了,現在,馬上。
回到房間,實在沒有什麼東西好收拾的,只撿了兩件厚衣服帶上。數了數剩下的銀票,不錯,足夠支撐她走回嘉碩的了。
吹熄了燈,掩上房門。烏雲遮月,夜黑風高。
本想給玉錦嵐留下只言片語,但思前想後,不知道該如何下筆。他不想做皇帝,也沒什麼宏圖大志,如今老婆孩子熱炕頭,一切都挺好的。大概也不缺她的祝福。
所以她選擇安安靜靜的離開,至少還能保留一些美好的形象。
偷偷溜出皇子府,街上的人很少,偶有幾個,也是行色匆匆急著回家,胡姬花順著大路來到城門。看見高高吊起的城橋,頓時傻了眼。
怎麼把這件事情忘記了?這下她也只好乖乖等到明天早上,再開始她的歸途大逃亡。
找了一間客棧,隨便住下。等著天一亮,她就要踏上回家的路。
清晨薄霧蒙蒙,胡姬花站在吊橋旁邊,看著巨大的橋面,被鐵索拉扯著,緩緩落下。索鏈與索環摩擦著,發出古老的聲音。這個都城,在這聲音之中,慢慢蘇醒。
走在橋身之上,四處都是霧氣氤氳,護城湖水無聲的流淌,只有幾個樵夫,身上背著竹簍,要趕在太陽出來前,到山上去砍些新柴回來賣錢。
胡姬花跟著他們的腳步,向前走著。
一只腳已經踩在實地之上,另外一只還留在吊橋上。
再見,瓊丹國,再見,玉錦嵐,還有他可愛可親的娘。但願,有緣無緣都不要再見面。
她回頭最後張望了一眼,這個陷在青霧中的圓形都城。
轉過頭,邁開腿,開始她的旅途。
山路崎嶇,但總有它的盡頭。白河石礁,卻也顯露出它的暗影。只有人心,是最難猜測揣度的。他對你笑,可能包藏禍心。他對你哭,可能心生怨毒。
胡姬花不想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這些事情上,她盤算以自己蝸牛的速度,憑借當初行軍歸城時的那一點點記憶,往南走,不出一個月,應該可以走到嘉碩。
雖然她的準備不是特別充分,但昨天她住店的時候,也特意和老板買了一些饅頭和咸菜,準備留做路上的干糧。萬一這一路上,真的沒有遇到驛站也不怕,天為幕,地為席。只要一想到嘉碩,想到百花樓,想到冷燁辰,她就覺得自己像勁量小兔子一般,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動力。
神吶∼∼賜給我力量吧∼∼∼我是希瑞∼∼∼
見四下無人,胡姬花鬼叫一聲,自己給自己打了打氣。
「霍霍霍霍霍霍霍霍,霍家拳的套路招式靈活,活活活活活活活活,活著生命就該完整渡過……」哼著小曲,變換著聲調,扭著蠻腰,胡姬花向著遠處的山林進發。
不過,沒有霍很久,只半個時辰後,她就累得像只死狗一樣靠在樹上。
有沒有人告訴過她,走路和坐車,根本就是兩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