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閉了眼,道︰「你告訴紇干承基,就說,容書兒昨晚遇刺,下手的是太子府的趙師政。現在生命垂危,留下了這幅血書給他,再告訴他,容書兒的遺願,是想見他最後一面。具體如何說得動情,你自己是能把握的。」
蘇勖和桃夭面面相覷,有些傻了的模樣。
我輕輕淡淡地浮上悲涼笑意,道︰「我們打個賭吧。就賭紇干承基看我性命比他的更重。他不會為自己出首太子,可會為容書兒出首太子。」
蘇勖嘆道︰「原來,原來你們為彼此付出,已經可以到了那樣的程度……」
他拿了血帕,悄然退了出去,石青色的寂寥背影,竟似有些失落黯然。他的心里,縱對我無意,也盼著我能在某個角落中留一點給他吧。
可惜,現在,連清遙的一角愛意都被佔去了。
被對紇干承基的愛佔去。
被對太子漢王的恨佔去。
我正出神之際,桃夭正盯著我,似喜又似愁,不知在想什麼。
我點了點她的額,道︰「打什麼主意呢?」
桃夭愁道︰「小夭哪來什麼主意?小姐的主意才高得很。紇干哥哥那般看重你,听你出事,十有**會不顧一切設法出來見你,哪怕是出首太子那樣違背他行事原則的事。只不過,若他出來後發現受了騙,他會怎樣呢?」
他會怎樣?我自己也想著。那麼孤高倔強的劍客,一旦認定我有意欺騙,只怕會連我跟他在監獄中的表白都會當成騙局的一部分。他會再受傷害,也許還會傷害我。
不過不管怎樣,總比讓他死在獄中強。
我無論如何都得先把他給救回來,不是麼?
只有活著,才會有希望,不是麼?
我輕輕吐口氣。若他肯信我是為了救他才出此下策,或許會諒解我;怕只怕,他認這我把他當成了報仇的工具,從此便怎麼也解釋不清了。
窗外晴空萬里,一掃昨日的陰沉風雨雲藹,澄澈無邊,而我的心里,卻掛上了那卸不去的陰霾。
畫兒終于給救了回來。她的傷雖重,但總算救治及時,容家又有的是銀子請最好的醫生用最的藥。大約在三天之後,她醒了過來。
我知道後去探她時,也不知她和清遙談了些什麼,正嬌嗔地偎依在東方清遙懷中,呢喃道︰「我就要一直和你在一起嘛!」
東方清遙一手端著藥碗,一手用勺子喂她道︰「我自然會和你一直在一起。可你得先喝了這碗藥。」
容畫兒痴痴看住東方清遙,微微笑著,一口接一口向下吞著藥,不見絲毫為難之意,仿佛吃的不是苦口的良藥,而是甘甜的蜂蜜。
我不想打擾這一幕,悄悄退出他們的房間,走到前方園中,看那一樹梅林搖曳,蕭索的風吹過,一片沙沙凌亂之音。
一時見東方清遙淺笑著從房中出來,不知要去為容畫兒取什麼物事,走到我身畔時,方才注意到我,笑容不覺斂去,回頭瞧了瞧容畫兒的屋子。
我微笑道︰「畫兒終于好起來了,我好高興,但願從此她能一世地平安快樂活著。」
東方清遙也不抬頭看我,只低低嘆道︰「我原不知道她竟肯為我若斯。那一劍本是沖我來的,我的劍已被打掉,根本沒有還手之力,連躲閃都不容易閃開。但畫兒竟有那樣的勇氣,那麼直直地沖過來,擋我面前……我,我終不能辜負她。」
我凝視著他,淺笑道︰「是啊,她是我的二姐,你,萬萬不能辜負她。不然,我第一個不放過你。」
東方清遙點一點頭,才似松了口氣,抬了頭看我,勉強笑道︰「我為
她在廚房親手炖了人參雞湯,這會子火侯應該到了,我去盛給她吃。」
然後又低了頭,和我擦肩而過。
擦肩而過。
回眸間,他淡淡的背影看不出喜怒哀樂,只是很平淡。
可無數個歲月,不是正該平平淡淡走過來?
平平淡淡才是真,真的幸福。
當他遇險時,兩個女人,一個為他搬救兵,一個與他同生死。
不管他愛的是哪一個,他最終最願意一世相伴的,必然是那個與他同生共死的。
清遙,清遙,你終于放開了。
也好。也好。
我低頭輕笑著,略有些失落,更多的卻是放松。略略整理好情緒,我抬起頭,走向二姐容畫兒的房中,探望于她。
從此,再沒什麼心結存在于她的心中,我的心中,我們,總該會是一世的好姐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