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風吹在臉上身上很是愜意。而更愜意的事情是,能夠騎著單車,載著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在這城市中川流不息的人群里,在這冰冷的鋼筋水泥構築的叢林里徜徉。那感覺,就像是在向人們宣告,瞧,我們是一對兒,很般配感情很好的一對兒。
以前經常開車載著女孩子兜風,但是那種感覺和現在完全不同。那種並不像廣告里那樣女孩子長發飄飄,自己則很爽地飆著車,一切都很炫的感覺。實際情況完全不是!跑車速度很快,不是長發飄飄而是長發亂吹;是汽車並不是很慢速度的交通工具,在這個污染嚴重的城市里,且不說會很堵車完全跑不起來,就是跑起來也有很多尾氣撲面,就是雨後的干淨天氣一樣也會弄得人灰頭土臉。如果不打開敞蓬,便是兩個人悶在車里干坐著。
浪漫,其實是件很簡單的事情。就是你能在平淡的生活中看到別人看不見的美麗,發現別人沒有留意到的樂趣,創造一些讓人意想不到的驚喜。
本來刑詩雲是再三地推辭,對孫逸辰說不用他來送。不過,倒不是完全因為不願意放棄這樣一個好機會,更重要的是,看刑詩雲那幅勞累後我見猶憐的嬌弱,孫逸辰止不住地心疼。于是在他的堅持下,刑詩雲老師稍顯慘白的臉上泛著紅暈,頭一次坐在男生的單車後面。
其實她心里是很高興的,孫逸辰並沒有故做姿態的招手攔計程車。本來嘛,就那麼兩站路,要是還讓孫逸辰這個學生給老師出車費,刑詩雲是堅絕不會同意的。他選擇了這種讓人更溫馨更安心的方式,自行車。
刑詩雲兩腿並攏安靜地側身坐在車後,有點點緊張地用一只右手把住自行車座下的一小塊冰冷的兩根細鐵桿作為扶手。而緊接著她的便是孫逸辰那微微弓著的腰肢。逸辰是知道刑詩雲不太舒服,所以他盡可能地騎得平穩,騎得小心。
好在海上市畢竟是省會城市,道路規劃非常合理,人和車各行其道,倒也安全自在。
一襲夏風就這麼毫無征兆地吹起,就像一片落葉劃過無痕的心湖一般輕輕悄悄地帶起一陣漣猗。刑詩雲感覺似乎自己又回到了無牽無掛,無拘無束的學生時代了。永遠藍藍的天空,白白的雲朵,很好的太陽,那令人激動心悸的夏天氣息……轉頭看看,只看到時不時鼓起的孫逸辰後背的T恤兒。刑詩雲想象著他此刻正認真地看路騎車的表情,有一點懷舊,有一點小溫馨又有一點令人放心的踏實感覺涌了上來……
忽然,自行車頓了頓,速度陡然變得更慢。
刑詩雲經這一晃,不禁用左手掌輕輕環抱在他的腰上保持平衡。在那瞬間,他身子也是輕輕一動,刑詩雲臉又是一熱,急忙縮回手來。
此時他側過臉來,眼楮還不忘緊盯著路說道,「看,旁邊那一對兒。」
刑詩雲順著他的指示看過去。原來,是兩位白發蒼蒼的老人正平靜地走著。
那老爺爺滿頭灰發,左手拄著一根拐杖,在他身邊,矮他半個頭的灰黑相間頭發的老女乃女乃穩穩地扶著他的右臂,臉上微笑著,慢慢地走一步等一步地跟著。兩位老人就這樣相互攙扶著走著,與周圍的大樓、來往的車輛、巨幅的廣告是那麼格格不入,又那麼突出顯眼。下午四點多的陽光還很強烈,金輝就那樣自然地灑在兩位老人的灰白發和飽經風霜後歲月雕刻出來的深深皺紋上。
刑詩雲突然有種感動,這樣不離不棄,相守相依,歷經半世紀的感情遠比那些信誓旦旦的山盟海誓,花前月下的浪漫更加來得深沉和厚重!就像是深沉而表面平靜的湖水一般,經歷了種種人事和時間的考驗後才臻于成熟,在洗盡鉛華後平淡沉靜地看著一切雲卷雲舒。什麼樣感情才能成就兩人近半世紀的相濡以沫,相敬如賓?!要找一個什麼樣的人才會讓自己不忍離去,生死相依?在現在這個一切都講究效率,一切都那麼喧囂浮躁,一切都如速食快餐的時代里,感情怎樣才能夠如此深沉而醇厚?
「我想找一個女孩兒……」孫逸辰略微費力地踩著單車,單手擦了擦額頭的汗頭也不回地說道,「能夠跟我一天一天地,不論貧窮或是富貴地過下去,一直變成他們那個樣子。」
刑詩雲沒有作聲,一陣心慌忙用手抓緊了鐵桿才穩住,隨後,她抿緊了嘴唇。正好,她看見了前面一個公園的牌子,于是輕輕扯了扯孫逸辰的衣角,「從那公園里繞近一些。」
孫逸辰一愣,然後听話的騎著車拐彎了。
下午的公園顯得十分冷清,幾乎沒有人。此時既不是早上老人們晨練的時間,也不是晚上大媽們跳舞的時間。
孫逸辰在刑詩雲的指導下,在公園里穿行,水泥路已經變成了小土路。忽然身後的刑詩雲身子一動,小聲說道,「那邊是小橋要爬坡,慢點兒我下來走。」于是放緩速度等她下車,自己也停下,推著車跟她並排走。
青石板路,很小巧的一座石橋。引人注意的是橋下那一望無際的綠!青青蓮葉就這樣高高低低地錯落著,亭亭地立著,婉如一個個T型台上身材高挑的模特一般。在這碧綠間,最別致的是還點綴著星星點點的粉紅色搖曳生姿的蓮花。因為每一片碧綠的襯托,那些蓮花開得格外嬌艷。
刑詩雲放慢了腳步,睜大一雙美目看著眼前的美景。孫逸辰緩緩地推著自行車走著。一陣沁人心脾的風吹來,那橋下的綠綠蓮葉便搖搖擺擺地晃動起來,一切都像活了過來。有幾片葉子被這微風吹得翻轉露出經絡分明的葉背,但更多的葉子則晃動著,很象是少女輕輕地點頭一般。這帶著水腥氣混著花朵的芬芳濃烈氣息撲鼻而來!刑詩雲那一頭烏絲就這樣隨著輕風搖擺著,一直讓孫逸辰的心也跟著這青絲擺動起來。下午四五點的陽光很好,就這樣均勻地灑在綠葉粉花之間,顯得別樣的莊嚴而神聖。
刑詩雲不禁雙手扶著這石橋的欄桿,放眼望去。心中暗嘆,平時也沒有留意公園里這片蓮湖居然美成這樣!
孫逸辰就這樣雙手扶著單車,靜靜立在刑詩雲背後。周圍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整個公園就好像是專門為他們兩人開放著。青石橋上,一少女就這樣,美目微微眯著,雙手扶著欄桿,烏黑的長發輕揚,而橋下是一大片茂盛的碧綠和時隱時現的點點花朵的粉紅。
他曾頗去過幾次西湖,在漫步春曉的蘇堤後,便是「曲院風荷」,著名的西湖十景之一。統共去過三次,一次朗晴,一次連綿細雨,一次是夜里。都給他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可是和現在這個景色相比,朗晴的曲院風荷艷麗有余而纏綿不足;沾衣細雨的景色又一派灰蒙的風雨飄搖,過于零丁淒冷;而夜里那一次……呵呵,只是一些影影綽綽荷葉模糊的影兒。
如果可以,他不想發出一點聲音,就這樣一直陪著刑詩雲,看到天地都毀去的那天!
詩雲長長地出了口氣。中午下午的喧囂煩雜已經一股腦兒地拋在腦後。在這雲淡風輕怡人的公園里,在這已經不那麼毒辣熱烈的金色陽光下,一切都像是充滿了神奇的魔力一般,讓人心里有種面朝大海春暖花開般的溫暖。人生不過百年,如這蓮花一樣,各有時間。想想先前還在鄙視那個宿管部長,惱火那個不負責的輔導員,詩雲心下釋然,柳眉微展。一切都如過眼雲煙,一切都會好起來!相比之下,人生還有更美好的事情和經歷值得自己珍惜和費心力。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過好自己的人生罷了。
想到這里,她不禁月兌口而出,「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
「……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孫逸辰隨口接著說道。這首《愛蓮說》是原來中學的必背課文,不靠小猴兒他也知道。最後一句說完自己也愣了一下,暗暗罵自己嘴快,在這麼和諧的氛圍下,正所謂月黑風高殺人夜,花好月圓泡妞時!怎麼整了這麼一句「不可褻玩」的鬼話來了,天地良心,自己可是一心想著一親芳澤如何褻玩的啊!
「小猴兒,快給我整幾句蓮花泡妞兒詩!古代現代的都成!」逸辰在心里暗暗吩咐道,先準備著,咱這是有備無患!
刑詩雲點點頭,眼楮依然望著那一湖蓮花,沒有去看孫逸辰。而後者則在心里打鼓,沒來由的,她怎麼把這句給念出來了?以刑詩雲的學識,應該不會只是因為記得這個而隨口說出的。
果然,刑詩雲微嘆了一下,又月兌口念道,「秋至皆零落,凌波獨吐紅。托根方得所,未肯即隨風。」
「我靠!對詩!!」逸辰在心中怪叫!!唉,泡知性女就是這樣麻煩,不會跟你談什麼錢,談什麼物質,人家玩兒精神!這跟種純粹的玩精神的女人打交道,稍不小心就會被玩兒神經。不過就他所知,這種知性女有一個好處,就是感情很細膩很純粹!好在哥有小猴兒啊,孫逸辰暗暗松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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