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牆角,林君玄從師父松隅留下的木箱子里取出來,書皮上單名寫著一個《樂》字。儒生必讀的六大儒學典籍,《樂》排名第五。儒家說,君子不可須臾離禮、樂,致樂以治心。
對于儒家來說,音樂是可以用來陶冶品性、心性的東西。而《樂》記載的,便是儒家對《樂》的理解,認知,以及一些樂曲和樂器的使用。物有兩面,有好有壞,同樣,音樂也是如此。所謂君子不听靡靡之音,儒家的‘樂’乃是正統樂曲,即《雲門》、《八佾》、《九韶》、《小雅》等古今聖賢所作樂章。
這本書,是松隅當初離開之前,就放在箱子里的。只不過,林君玄一直都沒有空去看。這三年,在修煉之余,林君玄都會翻閱這本儒家經典。
「不知道師父怎麼樣了……」拿著薄薄的書冊,林君玄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師父松隅。松隅離開方寸山已有三年多了,他的蹤跡很少能有人知道。一年之中,松隅只有一兩次,托人捎來劍道典籍的時候,才會隨書捎上一封信函,其他時間,也只有每年六月的時候,當‘劍東子’的名字在江湖上乍現即逝的時候,松隅才會寄來一封簡短的信函,里面只有兩個字‘安心’。
三年前的哀牢山,劍公子死前,曾請求林君玄死後,每年六月以劍公子的行義,行走于江湖,做些不大不小的事情,以讓他的父親知道他未死。這件事情,林君玄曾對松鶴說過,後來不知道讓松鶴也知道了。就在那年的五月,松隅寄來一封長信,讓他它心在宗內修煉。在此期間,他會幫他完成這個承諾。
松隅號稱咫掌遮天,也懂一點劍道,要完成這件事,實在是太簡單不過了。而且林君玄自己也知道,以他當時接氣期的能力,要完成這件事太過勉強,很有可能,不但沒有完成劍公子的承諾,反而丟了性命,這樣就不是重信諾,而是迂腐了。
當初的承諾,松隅已替他完成了三年,但林君玄始終希望自己能親自完成對劍公子的承諾。劍公子當年行走天下的標志,第一是誅仙四劍,第二便出神入化的古琴了。對于樂律,林君玄略直接訪問有所知。但並不精通。這也是他為什麼這三年,人修煉之余會翻閱這本儒家的樂了。林君玄看書的時候,向來細心,一般很少留下折痕,但三年過多的翻閱這本樂,也使得書的邊角都卷了起來。
在書桌旁的蒲團上坐下,林君玄翻開樂,聚精會神的看起來。入目第一頁,是序︰
「凡音之氣,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動,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動,故形于聲。聲相應,故生變,變成方,謂之音。幣而樂之,及干戚羽旄。謂之樂。
「樂者,音之所由生也,其本在人心之感于物也。是故其哀心感者。其聲 以殺;其樂心感者,其聲嘽以緩;其喜心感者,其聲發以散;其怒心感者,其聲粗以厲;其敬心感者,其聲直以廉;其愛心感者,其聲以柔。六者非性也,感于物而後動……」
這個序,除了樂器部,「古琴」篇外,是林玄君看得最多的。
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樂》開篇即道明了音樂的本性,這也是儒家認為「致樂治心」的根由。
書中無日夜,不一會兒,林玄君便沉入了儒家《樂》曲之中。地板上,小雪狐低鳴一聲,輕輕一躍,便好似沒有絲毫重量一般,躍到了林玄君肩膀上,一雙靈動的眼楮轉動著,也一動不動的瞧著林玄君手中的《樂》。
「誰」放下書,林君玄側頭問道。
「師弟,我是劉長鴻,宗中六年,特地來看望一下師弟。」一個渾厚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林君玄站起,打開門,只見門口站著一個虎背熊腰,面容粗獷的青年,頜下留著硬硬的短須,一雙眼楮大而有神。在他身後,還跟著三個青年,其中一個身板瘦瘦的,但一雙眼神卻又深邃。給人一種很有智慧的感覺,就像一個軍師一樣。
「冒昧前來,師弟,不會打擾你了吧?」那面容粗獷的青年憨然一笑,說道。
「不會,」林君玄微愕,隨後笑道︰「幾位師兄請進。」對方的態度客氣,讓林君玄心中生出些好感。
「廂房簡陋,只有兩個蒲團,諸位師兄別介意,」用紫砂壺斟了四杯茶,林君玄淡然道。
「不會,我們都是同宗弟子。師弟不必客氣,」劉長鴻坦然一笑,自然而然的就在僅剩的一張蒲團上坐下,而其他進來的青年弟子卻沒有絲毫不豫之色。
「咦,師弟,你肩上那只雪狐……好像有兩只尾巴。」一名跟著劉長鴻進來的內宗青年弟子指著雪狐道,他的目光一直盯在雪狐分叉的兩根尾巴上。
「啪」聲音剛落,桌底下,那軍師一般瘦瘦的青年輕輕的拍了他一下。隨後陪上一臉笑容,對林君玄道︰「這是我師弟張杰,說話心直口快師弟別見外啊。」
林君玄淡然的搖了搖頭,道︰「不會」
方寸宗中有規矩,道門中人不可與妖族牽連太多,松隅當年就是因為這條規矩而落了個悲劇。這二尾雪狐的事說出去,也是可大可小。
說小,他還沒有化形,說到底還是一只狐狸,最多也就是養了小寵物而已;
你要說大,卻也可高個與妖族勾結的名聲。
這方寸宗中,唯一會這麼無直接訪問︰1#6#k#x##聊扣林君玄個‘與妖族勾結’大帽子的。也就只有方正,方圓,方霄三人,不過三年前,方寸宗掌門早有就令,禁止他們接近林君玄。這雪狐的事情,就像被扣住了,也就是個不痛不癢的事,林君玄絲毫不懼。
「啊嗚!」林君玄肩上,小雪狐似乎能夠听得懂他們的話,低叫一聲,滿是敵意的看著那個張杰。
「幾位師兄這次突然到訪,不知是為了什麼事?」林君玄模了模雪狐的頭,安慰了它一下,直接開口道。這幾人在宗中比林君玄他們高了一輩,這些人大都很少與他們這些低一輩的弟子交流。林君玄在宗中呆了六年多,也沒見這些人拜訪過自己,六年後卻來了,不得不讓人生疑。
「哈哈,師弟倒是直接,」劉長鴻爽朗笑道︰「既然師弟這麼直接,我也直爽點吧。我們看了你和觀天派的那個茗羽的較量。那小子太過張狂,居然辱及我們方寸宗,若不是因為我們不適合出手,早就想教訓他了,不過,如果我們一出手,那我們方寸宗上上下下的面子也徹底丟光了。我們本來看中你這一輩的李軒楓,不過沒想到,他也差了一點。還好,你擋住了他,一劍就將他斬落擊昏。這小子之前那麼囂張,一路闖到山頂,這次被你一招完敗,相比對他,對觀天派都是一個極大的打擊。我們同出于方寸宗,猶如一樹之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看到你這麼利索的擊敗他,真魔吧友情手打,我們也是頗有臉面啊。——寧書笙,其他的你跟他說吧。」
「恩」瘦瘦的寧書笙點了點頭。對林君玄笑道︰「看到師弟收拾觀天派的茗羽,我們也覺解氣,其實觀天派也不是第一次這麼做了,每一輩他們都會弄些手段,大家心里都明白,只是懶得說罷了,畢竟表面上,咱們和觀天派還是屬于盟友的。這次,我們和大師兄過來。其實只是想表達一種善意。希望以後能和師弟在宗中親近親近。」
林君玄默然不語,
「其實六年前,發生在靈台殿里的事情,宗中雖然知道的少,但我們還是知道的。方正,方圓,方瀟三人和你師父松隅的事,我們都知道。這次來,主要是想告訴師弟一句話︰師弟以後無需擔心方正方圓,方瀟三人,以後凡是涉及到師弟的事,宗中的長老。都會網開一面的。至少。是不會站在他們三人那邊的,」寧書笙道。
林君玄沉默不語,。這三人不過是宗中的普通弟子。居然敢說出這種話,做出這種保證,這由不得林君玄不奇怪了
「師弟,我知道你心中很奇怪,」大師兄劉長鴻道︰「對于我們,你可能不太了解,不過,我的師祖,你應該听說過,玉津子。」
「是他!」林君玄心中微震,玉津子這個名字林君玄听松鶴說過。方寸宗權利最大的毫無疑問是方寸宗掌門,但威望最大的卻不是他,而是這個玉津子。宗門權利雖大,但卻受宗中長老的影響和節制。
方寸宗中長老眾多,這些人大都持無為二治的態度,對宗中事物睜只眼,閉只眼。但這並不是說他們就不管了,只有很重大的事情才會需要他們決策,而此時,有一個人能影響到全體的長老,那就是玉津子。在長老們這一輩,他是入宗最早的,被稱之為‘大師兄’。只是這位大師兄大部分的時間都在閉關中,對宗中的事務絕少關心。